王淑华慈爱地微笑。

“好一个心想事成，那，本宫就在此，祝愿你们每一个人，在新的一年里都能心想事成。”

众人一起起身，同王淑华一起喝了一口。

王淑华道：“瑾儿夫妇的愿望，本宫都是清楚的。

至于烨儿夫妇，他们从前的愿望就是进京，如今也已经实现。”

她眸光对着夏桉：“德昭县主，不知你新的一年，可有什么愿望？”

王长烨也将目光幽沉地对着夏桉。

夏桉侧眸看了盛枷一眼：“臣妇在新的一年里，只愿夫君能诸事顺利、平安无事。”

王淑华挑眉：“哦？

你倒是个可人体贴的，难怪枷儿如此爱慕你。

那，枷儿你呢？”

盛枷停了两秒，抬眉目光幽深地看向王淑华：“我是大理寺少卿，职责是办案，若非说出一个新年愿望，就是去除所有疑点。

让所有的案子，都能水落石出。”

王淑华眼角抽动了一下。

夏桉心里沉了沉。

王淑华缓缓端起酒杯，眼中流露出一股意味深长：“枷儿永远都是以案子为重，那本宫，就在此祝你在新的一年，也能达成所愿。”

盛枷抬手举杯。

“娘娘，这一杯，还是臣敬你吧。”

王淑华：“你敬本宫？”

盛枷沉默了片刻，黑眸净透地开口：“我记得七岁时，我成为殿下的伴读的那一日，也是在这里，我与娘娘和殿下一起用的第一顿饭。

当时娘娘交代我，日后要保护殿下，照顾殿下，成为陪伴殿下长大的人。

从那一日起，我有了一个新的安身之处，一个新的开始。

十几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在娘娘的关照下，我同殿下一起长大成人。

并因为多年所学，得以进入大理寺为官。

我与家人亲缘浅，所以一直以来，娘娘，还有殿下，或许你们会觉得我不过就是个臣子下人。

但知遇之恩、学业之恩，容身之恩，我盛枷不善表达，却时刻都记在心里。

这恩情等同于再造，所以这第一杯酒，我敬娘娘。”

说着，他举杯，将杯中酒喝下。

王淑华默了默，笑了笑：“你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既如此，这一杯，本宫喝了。”

说着，也喝了杯中酒。

之后，盛枷又将酒杯满上。

“这一杯，我还要敬娘娘。

我成为大理寺少卿之后，各种年节小宴，娘娘也从未忘记过我。

让我觉得这冰冷的世间，总还有个地方是可去的。

你常说，我与殿下一样，都是你的孩子，你的家人。

我当然知道这是娘娘的谦辞，但如我这般心如死寂的人，每每听到这话，还是觉得心生暖意。”

盛枷再次举起酒杯：“敬娘娘的这一句‘家人’。”

说着，他一仰头，再次干了。

王淑华脸色有些许讪然。

“本宫那不是谦辞，你配得上本宫的这句家人。”

她也喝了一口。

接着，盛枷又倒了第三杯酒，“这一杯，依然敬娘娘。”

萧易瑾眸色变了变，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他端起酒杯道：“你怎能如此厚此薄彼，如何，本殿就不值得你的一杯酒吗？”

盛枷：“殿下就不必在这种时候抢了。”

他端着酒杯继续对着王淑华。

“臣自知身上有诸多问题。

心智坚硬、行事不计后果，甚至被很多人说不懂事故，不讲情面。

还被传为煞神。

臣从不回避这些评断。

这一路走来，也肯定很多人都想弄死我。”

王长烨道：“年关当头，盛大人何以谈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

来，这杯本官陪你喝。”

王淑华眸光冷了下来：“让他说完。”

盛枷理都未理王长烨，继续对着王淑华，“但有一点，臣做为大理寺少卿，臣致死不会变。

凡是对的，即便刀刃当头，我必据理固争。

凡是错的，即便剑指自己，也要依法处之。

因此，我可能这一生，都无法成为娘娘眼中完美的报恩者。

所以，在此，望娘娘见谅。”

萧易瑾端着酒杯起身：“母妃何时要你报过恩，你自小追随本殿，你我之间等同于兄弟，这等情份早已与恩情无关，你做伴读时尽心尽力，如今做大理寺少卿，你也对得起圣上。

你今日说这些，倒是将我们的感情看浅了。

来，这一杯，本殿替母妃喝了。”

盛枷看向萧易瑾：“殿下，我们的酒，日后或许还有的喝，我说过，这个时候你便不要抢了。”

他最后一次对向王淑华。

“贵妃娘娘，这杯酒，是我敬你的最后一杯酒了。

过了今日，臣将不会再踏入这章华宫！

娘娘保重！”

说着，他直接将杯中酒干了，然后将酒杯重重放到了桌上。

接着，他牵起夏桉的手，转身朝殿外走去。

萧易瑾：“盛枷！

你在做什么？”

盛枷没有回头。

“盛枷！”

“让他走！”

淑贵妃大喝一声，“他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盛枷背影冷峻，牵着夏桉大步出了章华宫。

- 夏桉能感觉出盛枷身上凌厉的寒气。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了。

是啊，就连她都能将事情锁定在王淑华身上。

敏锐如他，又怎会想不到。

可是太痛了不是吗？

他曾最尊敬的长辈，他视为亲人的人，却要夺了他这条命。

他曾失去母亲，失去外祖家亲眷，失去父爱，如今要他将积攒了十几年的信任和温情也全部从心里拔除。

命运到底要给予多少伤痛，才能放过他。

夏桉一边朝前走，一边看着他。

心里再次对他升起浓浓地心疼。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深夜的淮河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