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且先过个好年(1/2)
至一月三日,雪住路清,我们一行人驱车进京。
行至白云观前街口,就见赵开来正站在卓记饺子馆门前,穿着黑色的长羽绒服,脖子上裹着条做工略有些粗糙的围巾。
他的脸又圆了些,笑起来和和气气,仿佛没有一点棱角。
车停饺子馆门前,我下车招呼道:“赵主任,很闲呐。”
赵开来笑道:“停职嘛,可不闲得很,昨儿听房道长说你们到了通州,我就巴巴来等着了。”
我说:“你胖了不少,看得出最近过得挺舒心。”
赵开来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笑意中带着一丝温柔,道:“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再就是陪春晓,什么都不用操心,能不舒心嘛。”
我便抱拳施礼道:“恭喜赵主任,将为人父滋味不错吧。”
赵开来摸着围巾的手就是一滞,道:“你说过自己不懂算命那一套。”
我说:“掐算我是不会,但懂察颜观色,于细微处见真,本就是修行的一部分,赵主任摸这围巾的时候,脸有慈色,心有柔意,又身带喜气,新婚之余,必有添丁之喜。
这围贴是姜春晓给你织的吧。
能让她这样的人静下心来给你织围巾,也只有怀孕一个原因了。”
赵开来笑道:“佩服,佩服,惠道长这本事真是了不得。
我这一年来,见过不少高僧高功,都远远比不上你。”
我说:“高僧高功是学法讲道的,我这是江湖英耀术,招摇撞骗没问题,但上不了台面,做不得大事。”
赵开来道:“能不能做大事,得看人,不是看手段。
来吧,我在卓老板这里订好了饺子,还带了几瓶酒过来,给道长接风洗尘。”
说话间,韩尘乐已经抱着三花从车上跳了下来,肩上还蹲着高尘尽。
我便把她拉过来,道:“不急,赵主任,我给你介绍一下,韩尘乐,师傅的关门弟子,陆师姐亲自相看入门的。
乐姐儿,叫赵主任。”
韩尘乐乖乖地叫道:“赵主任好。”
赵开来笑眯眯地仔细看了看韩尘乐,道:“一家人,叫什么赵主任,太生分了,叫赵二哥。”
韩尘乐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她这才转过来,叫道:“赵二哥好。”
“好,好,好!”
赵开来连道了三声好,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个红布包,一边仔细打开,一边说,“听房道长说你来京里过年,你春晓姐就想来看你,还特意挑了这个见面礼。
可临出门身子有些不舒服,就没来成,只能托我把东西带给你。
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是你春晓姐小时候一直带着的……”
红包里面裹着的,是颗吊在链子上的子弹。
赵开来拿起来,亲自给韩尘乐带上。
韩尘乐摸了摸那颗子弹,道:“谢谢赵二哥。”
赵开来揉了揉韩尘乐的脑袋,道:“这是你春晓姐送的,回头谢她。”
三花猫不高兴地打了个鼻响,抬爪子拨拉赵开来的手。
赵开来哈哈一笑,反手撸了三花一把,起身道:“进屋,进屋,乐姐儿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
推开门,就见卓玉晴站在柜台前,神情有些紧张,还有些期待,一看到我,便鞠躬行礼,叫了声“真人好”
,然后就往我身后张望,直到慕建国、潘贵祥、道正鱼贯而入,后面再没有其他人,才有些失落地转进屋来,亲自招呼我们。
饺子早都包好了,进门就下锅,没大会儿,便热气腾腾地端上来,各色馅一样半斤,摆了满满一桌。
酒是茅台,赵开来亲自给所有人倒了一圈酒,这才坐下张罗开吃。
我放开肚量,单枪匹马干掉半桌饺子,酒也喝了两杯,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拍着肚子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赵主任,你这饭不能白吃,有事就说吧。”
赵开来一笑,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道长……”
说到这里,却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一桌子人,除了赵开来和韩尘乐,不是老千就是铁肩子,最讲究一个察颜观色眉眼通挑,立时明白过来,当下慕建国便起身带着韩尘乐去喂三花和高尘尽,潘贵祥并道正一起跟着去了。
热闹的桌面上,只剩下我们两人,卓玉晴带着服务员也躲得远远的,赵开来这才说:“两件私事。
一个是我个人的。
本来我们是打算过两年再要孩子,可人算不如天算,她这就怀上了。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既然怀了,就不能乱打,再不高兴也只能留下来。
你给她准备晋身之阶,她准备让给姚援。
年后,姚援就会调回京城任职。”
我说:“给她的就是给她的,她愿意给谁,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姜主任心里有数,做事有自己的章法,不用给我讲。
你不是想说这事吧。”
赵开来道:“不是,这只是顺嘴一提。
春晓自打怀上后,就睡不好觉,每晚都会做噩梦,看了好些医生,病症说了一堆,药开了,推拿做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却一点问题都没解决,她的症状反倒更加严重了。”
我问:“没请松慈观的静心道长来看看吗?”
赵开来道:“他去年离京返回松慈观后,就再也没有进京,我从终南山回来的时候,特意绕道去了趟松慈观,想请他进京帮忙看一看。
可一见人,才知道这主意是想都别想了。
他人已经瘫在床上不能动弹,比去年离京的时候老得不成样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嘿”
地笑了一声,道:“话都说不清楚了,还能指点你?”
赵开来道:“他不是还有徒弟在身边侍候嘛。
我听不清楚,他徒弟能听清楚,当翻译就是了。”
我问:“他是让你找我还是找陆师姐?”
赵开来道:“他第一推的是小陆元君,第二推的是道长你。”
我说:“这老道果然老糊涂了,师姐不会救人的本事,我只会些看外路病的手段,跟你这事不对路,他这不是乱推荐嘛。
京里高人如过江之鲫,哪缺高人,这皇城根儿都不会缺,却推荐我们两个没本事的外人,居心叵测啊。
赶明我去松慈观问问他是存的什么心思。”
赵开来道:“能成的话,明天我让车来接你和乐姐儿过去。”
我一挑眉头,道:“不带陆师姐,带乐姐儿?”
赵开来道:“小陆元君身份太敏感,真要去我们家,不知道要引起多少有的没的猜测,况且我也没那么大的面子能请动小陆元君。
带乐姐儿去,是跟春晓见见面。”
我屈指轻轻敲着桌子,沉吟片刻,道:“那就走一趟吧。”
赵开来道:“我按规矩掏钱的,不让你们白忙活。”
说完,掏出个红包来塞给我,“一千块,行价,我打听过的。”
我接过红包,轻轻捏了一把,确认数目无误,道:“这是请有名望的先生上门看外路病的行价,而且是独自一人。
我要带乐姐儿,得拿两个人的钱,到时候看看是什么情况,要不是外路病,就还得加钱,翻一番是必须的。”
赵开来道:“你挣钱可真狠啊,我都不能打个折吗?”
我说:“规矩就是规矩,能打价的,就不是规矩,是价钱了。
讲规矩是道义,讲价钱是买卖。
你是想跟我讲道义,还是论买卖?”
赵开来拍了拍身上衣兜道:“还是讲道义吧,论买卖我挣那点工资可跟你讲不起。”
我说:“那就讲第二件事吧。”
赵开来道:“郑六回来了,还带着女人,抱了个半岁不到的男孩儿,当众说孩子是他的,非要娶那女人做老婆。
那女人叫战俊妮,金城这两年的风云人物,以前是在干休所里做护士,还是邵老部下的女儿,她能在金城成气候,都说是靠了邵家势,跟邵老三的关系不清不楚,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寡妇,前夫是当地的村霸,娶了她第二天就死了。
这样一个女人,要是放在往常,郑六就算沾惹了,也就是玩玩而已,最多做个情人,就好像他弄去香港的那个小明星,可这回却不光要娶,还招呼都不打就带回家里来了。
人人都说郑六是失心疯了,郑六这一年多一直跟你有来往,你怎么看这事?”
我说:“男欢女爱,你情我愿,这事我没看法。”
赵开来道:“郑六年初的时候,从京中带走了一大笔钱,投到胡东风的公司里,结果公司破产,胡东风死得莫名其妙,那个所谓的大马投资天才萧在藩下落不明,郑六投进去的钱血本无归,那些钱大部分都是他玩得来的那个圈子里的公子哥凑来的,而且是他打保票可以挣到大钱,这帮人才想办法筹措来的,这钱没了,一帮人都气得要死,整天大聚小聚的嚷嚷要让郑六好看。
郑六缩在香港一年没敢回来,如今到年底了,突然就回来了,对着找他来要钱的人,还能底气实足的对骂。
据我所知,他虽然居中倒了些军火卖到东南亚,但自己落下的钱可不够还欠的钱,春晓找人查了他名下户头,满打满算一千万,他为什么会这么有底气?
他这人贪心重,眼皮子浅,肚里装不了三两香油,没有绝对的把握,只会躲起来不露面,根本没胆量跑出来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