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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前所未有的快乐(2/4)

“之前经常有人说,我拍出来的电影太文艺,太晦涩,对于普通观众有一定距离,感觉是在拒绝普通观众,而我总是回答,观众也许会觉得我是在拒绝他们,但就好比一个地方全是吃川菜的,我突然开了一家粤菜馆,当地人可能就会觉得我在拒绝他。

不,我只是在丰富他们的口味而已,希望观众有更多的选择。”

“我就抱持着这样的想法一直拍电影拍到今天。

直到刚才,我的想法动摇了。”

“因为这可能是这辈子,我第一次看到,在一个场次中,有这么多人同时观看我的电影。

当我走上台,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我突然觉得,被人看见,其实才是电影存在的意义。”

“所以,我觉得我必须对你说一声谢谢。”

这下,陈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懒得去,想了想,问道:“那你以后准备拍商业片?”

李睿君摇头道:“不是。

我还是喜欢做粤菜,这是不会变的。

但是,我去西川玩的时候,我发现那里的日本寿司都可以加辣椒,裹肥肠和毛肚,那么,我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陈都凌在大一的暑假——而不是像原本那样,通过偶像苏有朋电影《左耳》的选角契机——便开始提前思考,自己是否有可能成为一名演员。

原本一辈子拍冲奖片,会在未来集齐欧洲三大电影节入围大满贯的李睿君,也在这个时间点,开始了本不该发生的自省——准备在自己一贯晦涩难懂的乡土主题的作品里,加入一些佐料,尝试拍摄更适合普罗大众的电影。

这些变化,陈诺并不算清楚。

因为他实在对这两个人上辈子的经历都不了解。

可毫无疑问,它们都源于他在威尼斯的存在与影响。

至于这些改变是好是坏,现在还没有答案。

但或许,生活很多时候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些微小却关键的变化。

至此,第69届威尼斯电影节,仿佛只剩下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悬念。

正如第一个记者向李睿君抛出的那个问题—— “你,究竟支持谁?”

这是一个问题,可到了现在,又不只是一个问题了。

利多岛的那家小酒吧,那一场在深夜发生的争论仅仅是一个缩影。

其实在整个电影节期间,整座城市几乎每一个关注电影的专业人士,都陷入了这样一种你支持谁的讨论中。

多年的老朋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影评人与记者,记者与记者,影评人与影评人,甚至普通观众与业内人士之间,都在争先恐后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英国的《银幕日报》为此连发三篇著名影片人影评,每一篇的立场都不同。

法国的《电影手册》则更讲究阵势,直接邀请了让吕克·戈达尔、吕克·贝松、罗曼·波兰斯基等法国影坛名宿,分头撰文发表见解,观点针锋相对,看得读者热血沸腾。

德国的《图片报》干脆走上了日更路线——从drop公映后的9月1日开始,几乎每天一篇评论,由不同撰稿人轮番上阵,迄今已连发五篇,专门围绕“DROP”

与《大师》做对比分析,把这场威尼斯影帝之争快写成了一部连载,还酸溜溜的表示,这一切的开始,别忘了是在柏林。

远在大洋彼岸的娱乐之国美国,更没有错过的道理,因为这本来就是两部美国电影,其中一人还刚好在美利坚有那么一点知名度。

《好莱坞报道》《综艺》《娱乐周刊》《IndieWire》等一众娱乐媒体在封面与内页轮番造势,一会儿大呼“诺陈在电影里的表现遥遥领先”

,一会儿又高喊“华金与菲利普才是MAGA之人”

,让这场原本只属于威尼斯的评奖之战,硬生生变成了一场横跨大西洋两岸的肥皂剧。

一向对欧洲电影节不屑一顾的《时代周刊》,在9月2日,drop首映后的第二天,破天荒用华金,菲利普和陈诺三个人的头像当做了封面,刊登了一篇标题为《CHINAvsUSA在威尼斯电影节》的封面文章。

结果当天,《时代周刊》官网就被大量粉丝冲爆,这篇文章的编辑更是被骂到关评论。

晚些时候,还有黑客攻破了《时代》官网,在首页放了一面大大的五星红旗,旁边配文:“sowhat?”

手法不算高明,次日,案子便被FBI破获——作案者是新泽西州一名16岁的高中生。

晚间,NBC记者在他那间贴满小丑海报的卧室里采访了他的父母。

那一对新泽西州土生土长的中产阶级白人父母声称,从12岁起,他们的孩子就是某部超级英雄电影里某个反派的忠实粉丝,这次的冲动行为是受网络评论的煽动,还有电影的影响,因此他们希望执法机关宽大处理。

当这个新闻在推特上被各大媒体报道后,过了两天,在9月5日的威尼斯,由当地居民和欧洲各国过来的人们聚集在一起,进行了一场类似狂欢的游行。

游行者们高举“电影不分国界”

的标语,打扮成小丑、吸血鬼,或者手指间挂着一只又一只陀螺,从圣马可广场走到利亚托桥。

这一下,更是让整个威尼斯乃至整个意大利都整个欢腾起来—— 从米兰到那不勒斯,从西西里的乡下酒馆到梵蒂冈的某间会议室,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这届电影节,都是谁会最终在领奖台上被念到名字。

在这种铺天盖地的热度之下,威尼斯丽都岛的Excelsior酒店当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这里的九位主竞赛单元评委,虽然被安排与外界隔绝,但每天送到他们手里的报纸和杂志,依旧提醒着他们,外面的世界正发生着怎样的事情。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辩论与权衡之后,终于在这一天,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刻。

陈可新听到评委会主席迈克尔·曼用一种疲惫而无奈的声音说道: “好了,大家安静下来,听我说一句。”

随着他的话,原本充斥在这间小小会议室里的争论声,慢慢地消退了。

片刻前,那些异常激烈、音调高昂的只言片语,却依旧在陈可新的耳边回荡—— “…你们不该仅仅因为他的年纪,就去打压一个天才!”

“…我难以相信,华金和菲利普的那种表演,居然都无法说服你们!”

“…上帝啊,我要怎么说,你们才会懂?”

“…你不能把你的观点强加在我身上!”

“…你这绝对是种族歧视!”

这样的争论,其实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

换句话说,两天前,他们这些评委就已经看完了所有主竞赛单元的影片,并开始进入投票阶段。

一共有8个官方奖项: 金狮奖最佳影片、银狮奖评审团大奖、银狮奖最佳导演、沃尔皮杯最佳男演员、沃尔皮杯最佳女演员、最佳剧本奖、评审团特别奖,以及马塞洛·马斯楚安尼奖最佳新锐演员。

除了现在正在讨论的这个奖项之外,其余七个都谈得相对顺利—— 即便有分歧,也在迈克尔·曼的主持下,最多经过一到两轮讨论便迅速达成一致。

甚至按理说最重要的金狮奖,也是三言两语便拍了板。

陈可新觉得,大家的心思似乎都不在这些奖项上。

迈克尔·曼这个老狐狸显然早就看穿了,于是他故意将最佳男演员奖的讨论放在了最后。

果不其然,这成了最棘手的战场—— 两天时间,足足开了五次会,每次会议长达两到三个小时。

最初还按流程依次发言,后来变成拉帮结派的分组讨论,最后干脆演变成公开对峙,双方寸步不让,哪怕每次都要把这间会议室的咖啡喝完,但谁也不肯先走。

迈克尔·曼一直静静地坐在主位,等到会议室里的声音终于慢慢消失,他才缓缓开口到:“本来,在这个奖项上,我依旧想如同其他奖项一样,让大家尽量形成一个统一意见。

这是电影节评审的惯例,也是我担任主席的职责。

但现在看来…”

他扫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我们恐怕已经走到了必须各自投票的那一步。

大家同意吗?”

没有人说话。

陈可新也没有。

他不是第一次做评委。

早在2007年,他就曾担任过柏林电影节青年论坛单元的评审。

2009年,又在釜山国际电影节的亚洲电影之窗单元当过评委。

前年还参与过金马奖的终审评审工作。

这些经历让他很清楚一个事实——无论是在国际电影节,还是华语世界的奖项评选中,评委会主席都会尽量让大家在讨论中达成统一意见,而不是直接诉诸投票。

原因很简单:如果是统一意见,结果会显得更加权威、稳固,也不容易被外界质疑。

反之,如果是投票,结果固然也有效,但一旦分歧过大,票数接近,难免让外界猜测评审团内部存在严重对立,甚至给媒体留下炒作空间。

尤其在威尼斯这种国际A级电影节,最佳男演员这样的核心奖项一旦出现险胜啥的,就可能引发长时间的争论,不是一件好事。

陈可新很明白,这正是迈克尔·曼一直拖到最后才讨论这个奖项、并且反复尝试调和的原因。

可眼下,显然调和已经不可能了。

老迈的迈克尔·曼对会议室里的沉默并不意外,静静等了几秒,又开口道: “我以评委会主席的名义宣布,这次的投票就代表着最终的结果,一旦投出,为了公平,就不许变票,包括我在内。”

“无论投票结果如何,都是如此。”

“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尊重自己的身份,从职业道德出发,慎重的投出自己的一票。”

“在最终结果出炉之后,对外保持一致口径,对投票和讨论过程中发生的一切保持沉默。

最终,不管是谁将捧起这座万众瞩目的奖杯,那都是我们九个人共同的意志。”

“对我的话,大家同意吗?”

这一次,隔了几秒钟,陆续有人回应: “同意。”

“同意。”

“我也同意。”

来自世界各地的评委们纷纷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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