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8章 天黾父乙角(1/2)
陈阳懒洋洋地靠着车座靠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大哥大的边缘,“早不在了,我不得满世界转悠着捡漏啊?”
他顿了顿,鼻子里哼出一声,“我现在在深城,又怎么了?”
“哎哟喂——”
老许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度,听筒里传来哐当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椅子挪动的声音,“深城?
深城好!
深城妙!”
“你发什么神经?”
陈阳挑了下眉毛,嘴角却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手指停下了动作,“老许,你吃错药了?”
“滚蛋!”
老许的声音里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甚至能听见他拍大腿的声音,“你赶紧的,麻溜儿回羊城一趟!
有件东西,必须得让你掌掌眼!”
“不去!”
陈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语气硬邦邦的,“我这还忙着呢,朋友的活儿没干完,哪有闲工夫跟你周旋?”
“别介啊!”
老许急了,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陈阳,你听我说,真不是小事!
这样,只要你回来,兄弟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
陈阳没接话,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心里盘算着,“有事就说,没事我就挂了,我这边忙着呢!”
“哎,你小子别挂!”
老许似乎生怕陈阳下一秒就把电话掐了,声音里多了几分恳求,“我知道你在深城肯定有事,但这事儿真耽误不得!”
“这样,你回来,我豁出去了,给你弄件清三代!
货真价实的,不要钱!”
“老许,你舍得白给我一件?”
陈阳的语气终于有了点波动,但依旧带着怀疑。
“骗你我是狗!”
老许的声音都变调了,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其他人低声劝说的声音,“真的,我这有件物件,都请羊城的几位专家看过了,他们愣是没琢磨明白!”
“连他们都看不明白?”
陈阳来了兴趣,声音里多了几分探究,“那是什么稀罕物件?”
“天黾父乙角!”
老许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报出这几个字,像是怕被人偷听了去。
“什么?”
陈阳猛地挺直了腰板,眼睛瞪得老大,“你再说一遍?!”
“天黾父乙角!”
老许的声音虽然依旧紧张,却多了几分笃定,“没开玩笑,真是这东西!”
“等着!”
陈阳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扯过安全带系上,“老许,要是敢耍我,你就等着被我扒了你的皮吧!”
他挂断电话,对着马哥喊道,“回羊城!
快!”
深城海关大楼十七层的文物鉴定室里,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陈阳站在明亮的日光灯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如同一串串晶莹的珍珠。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的物件上,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不是因为炎热——室内的温度被精确控制在 22 摄氏度,凉爽宜人——而是因为面前这个泛着幽绿色泽的青铜器散发出的神秘气息。
“陈阳,这就是我跟您电话里提到的'天黾父乙角'。”
老许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从防震箱中取出青铜器,动作轻缓得仿佛在捧着一颗即将破碎的鸡蛋。
“就是昨天联合执法古董街的时候,有人为了立功,举报出了这件东西。”
陈阳接过青铜角,指尖立刻感受到那种独属于青铜器的冰凉触感。
这件角高约二十五厘米,三足而立,稳若泰山;腹部隆起,如同孕育着无尽的秘密;口沿外撇,似乎在向世人诉说着它的故事;通体覆盖着斑驳的铜锈,宛如岁月在其上留下的无情印记。
最引人注目的是腹部中央的铭文——“天黾父乙”
四个古朴的篆字,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老许,我还真小看这古董街了,居然连这种物件都有?”
陈阳的声音有些发紧,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惊讶和兴奋。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青铜器表面。
老许在旁边微微冷笑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和无奈,“你以为呢,这帮人只要能挣钱,什么不敢干?”
“他们可比我们想象的狡猾多了。
有的能把赝品做得以假乱真,有的甚至敢偷盗文物。
这'天黾父乙角'要是真的,那可就是国宝级的存在啊。”
“现在羊城的四名专家,两名认为是真的,两名认为是工艺品,众说纷纭。”
老许苦笑了一声,眉头紧锁,显然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很久了。
“他们各抒己见我倒不在乎,可我这怎么办?
现在上面领导催的紧,我就想起你这位国字号特邀鉴定会员了。
你可是我们的最后希望啊。”
“你可得给认真看,出了问题,我可是要担责任的!”
老许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眼神中满是期待。
他知道,如果这件青铜器真的是真品,那将意味着什么。
陈阳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老许,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陈阳闭眼深呼吸,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空调冷气拂过他后颈的细密汗珠,试图浇灭内心翻涌的不安。
睁开眼的瞬间,强光灯刺得他眯起眼睛,却在几秒后适应下来,瞳孔收缩成针尖状,目光精准锁在青铜角上。
他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般,将青铜角轻轻转了个角度,手指沿着冰凉的三足缓缓移动,指腹感受着不同力道带来的反馈。
角和爵虽然都是酒器,但形状上有不同,爵:前端有流,用于倾倒酒液的长口,后端有尾,整体呈不对称结构;角:无流,前后两端均为尖形尾,呈对称元宝状。
爵:口沿通常设两柱(钮状突起),多无盖;角:无柱,部分配有盖以保持酒温或防尘,这是两者在外形上最大的区别。
角,主要用于温热或盛放酒浆,部分学者认为其礼仪等级低于爵,而眼前这件,显然是角,只是没有盖子而已。
西周“父乙”
角 河南博物馆藏 “老许,”
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看这三足,比例简直和陕西扶风那儿七十多年前出土的'父辛角'一模一样。
这线条,这弧度——”
老许立马倾身向前,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眯着眼凑近观察。
他脖颈处的皱纹随着头部动作微微牵动,嘴里嘟囔着:“确实,确实像。
我看过图录里的那件,这简直太像了。”
陈阳没接话,手指停在了腹部饕餮纹的纹路上,指尖顺着纹路来回摩挲。
“不仅仅是像,”
他忽然压低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老许解释,“你看这些饕餮纹和夔龙纹的组合,再看底下云雷纹的地纹处理——”
他侧身让开位置,方便老许看得更清楚些,手指精准点向纹饰转折的地方,“真正的古物,每一道纹路都是工匠一刀一刀刻出来的,所以转折处才会有这种自然的流畅感。”
“你仔细瞧这儿,是不是有种'呼吸'的感觉?
假的,那些化学造假的,纹路恨不得一条直线到底,死板得像模子里印出来的。”
老许扶了扶眼镜,连连点头,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快速记录着陈阳说的每一个细节。
“老许,”
陈阳语气稍缓,目光却依旧紧锁在青铜角上,“青铜器主要看锈,你看看这锈色。”
陈阳双手握住青铜角,以一个特定的角度将其倾斜,强光从侧面打过去,照亮了底部的绿色锈迹。
“真品的锈色是有层次的,就像树的年轮一样。”
他指着不同位置的锈斑,语速变慢,确保老许能跟上他的节奏,“最外面这一层,是碱式碳酸铜,呈绿色;中间夹着氧化亚铜,所以会有淡淡的红色;最里面贴近铜体的,是黑色的氧化铜。
这种自然的锈色,是时间沉淀的结果,现在的做旧技术很难做到这样,就算能仿造,也伪造不出这种层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