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9章 这尊韦陀像不简单(1/2)
你问这个木雕啊,”
哈森放下了手中的胭脂红杯子,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笑着看着陈阳手里那尊韦陀像,“当时我看到这木雕的时候……”
“打住打住!”
陈阳连忙伸出手,像个较真的老学究一般制止了哈森继续说下去,眉头微皱,一脸严肃,“这个你最好不要称为木雕,这可是佛门护法,你应该称呼它韦陀像,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哈森听完愣了一下,他那双碧蓝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不解地眨巴着眼睛看了一眼陈阳,又瞟了瞟那尊金灿灿的佛像,一脸茫然地用他那带着浓重外国腔调的中文说道:“什么?
什么一大坨像?
我听不太明白。”
“嘿!
你这老外,说话可得注意点,什么一大坨。”
陈阳忍不住抬手在哈森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手里的韦陀像被他捧得更加郑重。
“你个外国人可以不信这些,我理解,但现在这尊韦陀像在我手里,你可别这么没大没小地说话。
我知道你对咱们东方文化还不太了解,你先别着急,听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哈森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赶紧端正了坐姿,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陈阳见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韦陀像放在桌上,摆在两人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你看啊,”
陈阳指着韦陀像庄严的面容,语气变得郑重起来,“这可不是普通的木雕,这是咱们东方传统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尊护法神像。”
哈森凑近仔细打量着韦陀像,眼中闪过一丝惊叹,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将韦陀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更显得庄严肃穆。
“抱歉,我刚才无意冒犯,”
哈森诚恳地说道,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在我们国家,可能对这些东方文化了解得还不够深入。”
陈阳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轻轻抚摸着韦陀像的底座,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特殊的敬意,“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不过既然你想知道这尊韦陀像的来历,那我可得好好给你讲讲,这里面可是有不少有意思的故事。”
韦陀这尊神祗的来历,可不是一般的脑洞大开。
想当初,这位爷可是堂堂的婆罗门教大神,神格尊贵得没边没沿儿,头顶光环比太阳还耀眼的存在。
韦陀作为其中扛把子级别的天神,呼风唤雨、掌控众生,简直威风八面。
但风水轮流转,话说某天,这位大神忽然意识到,自个儿的光辉岁月可能要走到头了——因为佛教这冉冉升起的新星,光芒日渐刺眼。
就在这历史的关键节点上,韦陀做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决定:主动投奔佛教,摇身一变,成了佛教的贴身保镖兼形象代言人。
这事儿吧,说来也神奇。
据《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里记载,唐代高僧道宣大师有一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了这位改换门庭的天神。
梦境中,韦陀可不是现在咱们常见的塑造成武僧模样,而是身着甲胄,手持金刚杵,英姿飒爽,气场全开。
梦境里的韦陀自称:“弟子韦将军,诸天之子,主领鬼神,如来欲入涅槃,敕弟子护持赡部遗法”
。
听听这口气,“诸天之子”
!
搁现在,那就是天庭的太子爷,能量不是一般的大。
从道宣法师的这个梦开始,韦陀的形象在华夏大地渐渐定格。
不再是婆罗门教里高不可攀的天神,而是手持金刚杵、威风凛凛的青年武将。
这转变,既保留了其原有的神秘与威严,又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而且啊,这位置摆放也很讲究。
韦陀通常被安置在佛寺的中央天王殿之后,正对着大雄宝殿。
这的地儿,相当于佛寺的“风水宝座”
,既要镇得住场子,还得护住核心——释迦牟尼佛。
所以,陈阳对着哈森一板一眼地介绍完这段渊源,忍不住补了一句:“这在我们华夏神话故事里,这是大罗金仙,老厉害了!”
哈森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孩子似的搓了搓手,面上浮起一抹兴奋的笑意,指了指陈阳手里的韦陀像,手指头几乎要戳到雕像的脸上了。
“陈,你快仔细瞧瞧!”
他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赞叹,“看看这眉骨,啧啧,这线条——”
哈森微微倾身,眯起眼睛,像是要把雕像每一寸细节都尽收眼底,“眉毛边缘这儿,甚至还能看见微微的阴影,简直就像是有风掠过一样!”
“还有这双眼睛,哎哟,这眼神!
你瞧那眼角微微上挑的样子,简直像是随时要从木雕里‘嗖’地站出来似的!
鼻子就更不用说了,鼻梁的曲线流畅得惊人,连鼻翼的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呼之欲出的立体感啊!”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挲着雕像的面部,指尖沿着那些细密的纹路游走,嘴里念念有词:“这根本不是‘好’或者‘细腻’能形容的,伙计,这是一种……一种生命力!
对,生命力!
就好像这韦陀将军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是暂时被封印在了木头里一样!”
接着,哈森的手顺着雕像的身体向下移动,停在了韦陀像那层次分明、繁复精美的衣袍上。
“你再看看这装束!”
哈森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发现宝藏般的惊喜,“这盔甲的质感,啧啧,简直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感受一下金属的冷冽!
还有这飘带,哎哟,这风吹动的感觉,完全是呼之欲出啊!
这种工艺,在现代恐怕也难得一见吧?
简直是巧夺天工!”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仿佛那座韦陀像就在他面前活了过来,随时准备挥动金刚杵降妖除魔。
“陈,我跟你说,不管这东西是不是古董,光是这雕工,就值回票价了!
所以我连价都没讲,二十块就买下来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哈森话音刚落,陈阳的眼睛就瞪大了,嘴巴微微张开,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多少?
二十块?
你没开玩笑吧?”
哈森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还带着几分得意,“对啊,就是二十块!
怎么了陈,是不是我又花多了?
哎呀,看来这次又要含泪亏个十八块了?”
陈阳笑着摇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和赞赏,这个年轻人身上那种对艺术品天生的敏锐直觉,让他不禁想起了老爹安德森。
陈阳低头抚摸着手中这尊看似普通的韦陀像,在外行人眼中,这或许只是一块毫不起眼的木头,但哈森却凭借着与生俱来的艺术天赋,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玄机。
望着哈森那专注的神情,陈阳心中暗暗感叹,这个从未系统学习过古董鉴赏的年轻人,竟能在众多蒙尘的物件中一眼认出这尊韦陀像的不凡之处,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那倒不至于,”
陈阳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嗒嗒声,目光重新落在掌中的韦陀像上,指尖沿着那流畅的衣褶纹路缓缓划过,“这东西要是再大点儿,啧啧,可真就了不得喽——这可是明代的东西,可不是普通的木雕,用的那可是夹纻工艺,懂不?”
哈森闻言,浓眉一挑,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原本搭在椅背上的手臂也放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他皱起眉头,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陈,夹纻?
这又是啥玩意儿?
听起来跟某种布料似的……”
陈阳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嘴角微微上扬,将韦陀像轻轻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夹纻啊,可不是布料,而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漆艺工艺。”
夹纻胎这玩意儿,真真儿是门掌心上的手艺——那天然生漆得从漆树上一点点刮出来,带着山林晨露的湿润;天然纻布得是上好麻织就,吸水性极强又韧劲儿十足;至于瓦灰,那更是讲究,须得取用最细腻的瓷土,细细研磨成灰。
这三样凑一块儿,看着简单,实则每一毫厘都考验着匠人的眼力和手感。
这韦陀像的夹纻胎,背后藏着的可是整整四十八道精细至极的工序。
先是用生漆将纻布一层层裱糊上去,每糊一层都得等彻底干透才能继续,这烘干的步骤就得反复好几回。
之后,匠人得用大小不同的砂纸,一寸寸细细打磨,直至表面光滑如镜。
最关键的夹纻工序,更是得像绣花般耐心,得一层层将漆灰均匀地嵌入布纹之中,稍有不慎,整件作品便会前功尽弃。
如此繁复的工序,别说那些个木胎佛像,就算是金银器也比不上。
陈阳暗自掂量,这夹纻胎的手艺,不仅是漆艺中皇冠上的那颗明珠,更是古代匠人智慧和技艺的凝结。
用这般工艺塑就一尊韦驮像,其难度和挑战,怕是远超常人想象,成本更是翻了几番都不止。
“哈森,你可以想象,制作工艺如此复杂,要经过烘干,打磨,夹纻等48道工序完成,你就可以想象,这尊韦陀像的价值,二十块就跟捡一样!”
陈阳笑着看了一眼哈森,“你这就是我们常识的捡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