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老Q(2/3)
“她居然不看我,连一个稍稍的暗示也没有。”
“是否因为我不是卡拉扬、小泽征尔什么的?”
“我向来不会对人酸文假醋的,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可那大山猫似的眼睛使我不敢造次,我甚至想到了讨还票钱那最后一招儿。”
“‘喂!
开导开导吧。
’我终于忍不住举了举手里的节目单。”
“正好是一个谐谑曲乐章。
那大山猫似的眼睛又盯了我几秒钟,盯得我直难堪,我真想用嘴皮子遮上它。”
“半场过去了,德彪西的一个曲目快完了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身来:‘听!
这是要抓住什么的感觉。
’口气冷冰冰地像我握着的铁扶手。”
“那根起作用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了,我不用直勾勾地看着她了,最后一招儿也可以弃置不用。
可是和她谈话困难,我象敲着一块雄石的各个侧面,看看哪一面能迸发出些火花儿。
我敲得精疲力竭,可发现的还是nothing。”
“不过以后发生的一切都证实了我当时进取精神十分可佳。”
“音乐会结束了。
不时有人和她打招呼,好像她认识全世界所有的红男绿女,不过招呼打过了她也没忘记回头找我。”
“‘我也往那个方向走。
’我大概是迷失方向了,那个方向对我来说正好南辕北辙.”
“一路上她偶尔笑笑,不过总是沉默,这非常吻合我今天产生的那种要命的要向别人倾诉孤独的欲望。”
“.”
读下来,王小波能清晰的感受到,“我”
和“老Q”
的爱情带着荒诞的味道,这俩人其实并不合适。
“.
我喜欢我的工作,也就是说我喜欢在我谋生的那家饭店里紧紧张张地干活儿,我愿意让那帮来自世界各地的男男女女们吩咐我干这干那。”
“由此我感觉到这世界还有点儿需要我,人们也还有点儿需要我,由此我感觉到自己或许还有点儿价值。”
“同时我把自己交给别人觉得真是轻松,我不必想我该干什么,我不必决定什么。”
“每周一天的休息对我来说会比工作还沉重,每当这一天到来之前,在下班的路上我都会作出种种设想:比如我将趴在阳台上数数马路上一小时能有多少辆车,都有哪几种;或者走到楼下,数数这栋楼房究竟有多少扇窗户,其中有多少是关闭着的什么的”
“不过每每都被老Q那高亢的进取精神破坏。”
“她把我扔在她家里而独自前往,这倒也没什么,重要的是破坏了我的兴致,我怎么能象她要求那样刻苦攻读什么,我怎么能象她那样抱着德彪西、威尔弟什么的?
”
老Q明显和“我”
这个“多余人”
不是一路人。
如果说“我”
不是进取,那“老Q”
就充满了高亢的进取精神: “老Q曾对我讲过她把人分成四类——”
“聪明的好人,聪明的坏人。”
“愚蠢的好人,愚蠢的坏人。”
“你就是没有坚实的臂膀让女人来靠上疲倦的头。”
有一天老Q曾用这句诗来和我开玩笑。
“我倒是希望能在一个女人的温存里休息上他一辈子。
我除了头不疲倦,哪都不行了。”
“女人更疲倦。”
老Q也许说对了,不过我不愿承认,她大概看出了我的心理活动,不知为什么归结到这样一句话:“你是聪明的坏人。”
”
“.”
‘我们每人说出一种表情,只限于笑的,作个游戏’。
她提议。
‘好!
我先说吧,’我赶快答应了。
‘大笑。
’ ‘冷笑。
’ ‘坏笑。
’ ‘窃笑。
’ ‘讪笑。
’ ‘微笑。
’ ‘假笑。
’ ‘蠢笑。
’ ‘痴笑。
’ ‘苦笑。
’ ‘一只眼哭一只眼笑。
’ ‘还有呢?
’她颇有几分得意。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我只觉得这个游戏有点幼稚。
‘皮笑肉不笑’。
她一本正经地加以总结, ‘这就是生活中的全部作戏感。
’ ”
这个老Q写的太好了。
王小波忍不住赞叹。
江弦把“我”
写的有多精彩,就把“老Q”
写的有多精彩。
还有那段关于“笑”
的游戏。
“写的太对了,真绝!”
王小波从骨子里感到服气。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段话,便总结出了当代青年中某一些人对周围生活的基本感觉。
江弦太敏锐了。
也太会拿捏年轻人的心了!
里还有一段: “我这样20岁的年纪够老了,再加上12年前就曾流浪各地。”
“比如说你在一个12月的三更时分流浪到张家口,如果那正是一个寒风能把人撕成碎片的夜晚,如果你在等待,等待着一列驶向温暖的火车。”
“你用手暖耳朵,再用呵气暖手,最后你捡了一根草绳子系在腰里,开始在站台上拼命跑。
当你发现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时,这车就是不来,于是你就.”
“你会想——哭吧!
大哭一场也许风就会停了,车就会来了。”
“于是你对着猪肝色的夜,咧开大嘴嚎啕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