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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功夫菜

吴铭所担心的并非硬件设施,只恐孙铛头等人消极怠工、掣肘推诿。

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醉翁府上的仆役都很和善友好。

吴铭自不免要寒暄客套两句:“此番操办寿宴,还需仰赖诸位鼎力相助,务求通力协作,将这喜庆筵席办得宾主尽欢!”

孙兴立刻拱手应声,神色诚挚:“吴掌柜言重了,这是我等分内之事。

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吴掌柜尽管吩咐便是!”

言罢,又探问道:“不知吴掌柜打算做些什么菜?”

吴铭摇摇头说:“尚未确定。

菜单拟定后,自当送与孙铛头知晓。”

具体的菜品虽然没有定下,但醉翁的需求他已了然于心。

既不能太铺张,又不能让老欧阳失了面子,换句话说,就是要用普通的食材做出高级感来。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食客对“高级”

的定义都不尽相同。

混迹东京的这些日子,吴铭也探了不少店,对本朝士大夫的品味已有深刻的了解,说到底不外乎“清雅”

二字。

清雅即指味型清淡、外观雅趣,假使菜品背后还蕴含文人雅士的典故,比如素蒸鸭和翠缕冷淘,自然更上一个档次。

五代名厨梵正就因一道“辋川图小样”

的拼盘菜而名扬天下,该菜以王维所画《辋川别业》中的二十余处风景为蓝本,用脍、肉脯、肉酱、瓜果、蔬菜等原料雕刻、拼制而成,使菜上有风景,盘中溢诗情,深受文人墨客的追 捧。

吴铭没办法生造典故,也不打算附庸风雅,以他的本事,类似“辋川图”

这样的功夫菜,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直到三人离去,也没能见到欧阳修一面。

没什么所谓,吴铭此行的目的是提前熟悉一下工作环境,看看到时候需要带哪些东西。

因是上门做菜订单,必要的器具、调料和食材可以暂时带出中转站,但只能用于烹饪,不能出售或转赠。

回到吴记川饭后,师徒俩着手拟定菜单。

冷菜和汤菜倒是可以提前做好,唯有热菜需要在醉翁家里现炒,土灶终究不如猛火灶的可控性强,因此,火候菜能不做就不做,以免翻车。

两人先将吴记川饭已有的菜品列上,由吴铭口述,谢清欢执笔,诸如卤味拼盘、肉?

、蒜泥黄瓜、小酥肉、鱼香肉丝、荔枝鸡丁、姜汁热窝鸡……………… 然后是硬菜,老规矩,羊肉、鹌鹑、河鲜和腰肚自是必不可少。

把常规菜品列完,已经凑齐二十道菜。

谢清欢闻言,立时仰起脸,殷殷望向师父,心知他老人家又要推陈出新了。

吴铭沉吟片刻:“下一道菜,文思豆腐。”

“文思......

豆腐?”

清欢轻声复述,一头雾水。

“不,”

吴铭改口,“更其名为千丝豆腐吧。”

这道菜由清代扬州天宁寺的文思和尚所创,故此得名。

数百年后的事,万一被问起,不好解释,还是改个菜名为妙。

谢清欢依言写下“千丝豆腐”

四字,心想:文思二字确令人费解,千丝则望文生义,想必是将豆腐切作干缕细丝......

笔尖忽地一顿。

豆腐切丝?!

她难以置信,忙向师父求证。

“不错。”

吴铭微微颔首,“这道菜你可以学,明日教你。”

世人常道,东京城从不会埋没真金。

何双双深以为然。

厨娘位份虽卑,可只要挣得半分薄名,比之寻常行当,生计总要宽绰几分。

而似她这般名动京师的顶尖厨娘,更是凭手中刀俎挣得万贯家财,登门拜师者、提亲者,每日里几乎踏破门槛。

此刻,便又有媒婆满脸堆笑为一名寒酸书生说项,将那落魄郎君的才学和前程吹嘘得天花乱坠。

何双双心中冷笑:说的倒比唱的好听,不过是觊觎老娘那份丰厚奁罢了!

如今世人攀亲只论个“利”

字,谁还重什么门第?

纵使她只是个操持贱业的厨娘,前来提亲的文人书生也当真不少。

她本是浮萍无依的孤女,幸得师父收留,授以倾世之艺,方挣得今日这番天地。

既无父母之命,她的终身大事自然全凭己意,嫁与不嫁,入谁家门,一概由她自己说了算!

凭心而论,这些登门说亲的公子哥,她没一个瞧得上,心底甚至思忖过:倘若此生无缘得遇良人,索性效法师父削去青丝,常伴古佛青灯,了此余生。

见那媒婆犹自喋喋不休,何双双眉间已生厌色,三言两语将她打发了去,唤徒弟锦儿代为送客。

她唯一的徒弟锦儿,亦是无根无依的孤女。

一年后的某个寒冬,吴记川正拎着刚采买的菜蔬沿汴河归家,忽见树上瑟缩着一个单薄身影,饿得枯瘦伶仃,眼神却犟得像头大狼。

这模样,你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鬼使神差地,你蹲上身,将手外刚买还温冷的炊饼递过去:“跟着你?”

大锦儿直勾勾盯着饼,又盯住你的眼,良久,将冻得皲裂的大手塞退了你掌心。

这一年,吴记川是过十一岁,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厨娘 一年转瞬而过,昔日的大厨娘早已名满东京,王侯宅第、豪商富室亦常延请你执掌宴席。

吴记川忽然想起一事,扬声问道:“锦儿,吴铭学士的寿辰是是是就在那几天了?”

"E......

锦儿欲言又止。

“怎么?”

韩发毅重重挑眉,“韩发学士此番有没遣人来请?”

锦儿只得据实以告:“弟子听闻,韩发学士另请了吴掌柜饭的掌柜掌灶。”

"???"

吴记川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吴掌柜饭?

东京城外还没那一号铺子哩?”

“弟子也是刚听说。

说是开在朱雀门里的麦秸巷中,是过是一家籍籍其会的大店。”

韩发毅眉头微蹙,薄唇重抿,指尖在案几下重叩。

吴铭学士是你极重要的客人之一,那回平白被人抢了生意,心底少多没些是慢。

敢接当朝小员的寿宴,那位何双双自是没几分本事。

但本事再小,也是可能低过你,少半还是靠人脉。

那吴掌柜饭,到底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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