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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国之硕鼠

啊!

啊!

啊!

北镇抚司审讯室,烛火摇曳,铁链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时不时传来两声惨叫声。

潮湿阴冷的诏狱内,火把噼啪作响,映照出墙上斑驳的血迹。

左光斗被悬吊在刑架上,衣衫浸透冷汗,却始终垂首不语。

对面案几后,锦衣卫同知许显纯正负手而立,案上摆着几本泛黄的账册。

“左大人,别硬撑了,你就招了吧。”

锦衣卫千户许显纯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本账簿。

“哼!”

左光斗冷笑一声,“许显纯,本官行得正坐得直,何惧你们这些鹰犬污蔑!”

“你们这帮所谓的御史,平时弹劾也就罢了,竟然敢胁迫君上,欲行不轨,你们这帮目无君上的人,有何颜面敢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直”

许显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

“你再嘴硬也没事,其他的几个御史已经招了,我已经派锦衣卫去你们府上搜了。”

左光斗脸色大变,你怎么敢。。。。

许显纯嗤笑一声“左光斗,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左佥都御史,你之罪过,乃陛下钦定,你不会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出去吧?”

与此同时,京城东街,一队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气势汹汹地冲向各个犯官的府邸,根据他们所供词查找证据。

左府门口,领头的禁卫军小队长兼锦衣卫百户赵阴梓,腰间挎着崭新的绣春刀,目光冷峻。

他抬头看了一眼写着“左府”

二字的匾额,冷笑一声:“砸门!”

“砰——!”

两名力士抬着撞木,狠狠撞向朱漆大门。

门内传来一阵惊慌的喊叫声,随后,一个年迈的门房颤巍巍地打开一条门缝,探出头来:“各位大人,这是……”

“锦衣卫办案!”

赵阴梓一把推开大门,厉声喝道,“左光斗涉嫌谋逆,奉旨抄家!

闲杂人等,一律拿下!”

门房吓得瘫软在地,哆嗦着喊道:“老爷……我们老爷是清官啊!

你们不能……”

“滚开!”

一名力士一脚踹开门房,锦衣卫如潮水般涌入府中。

府内顿时乱作一团,丫鬟仆役惊慌逃窜,几名护院刚想阻拦,就被禁卫军按倒在地。

赵阴梓大步走向书房,一脚踹开房门。

“搜!

一寸一寸地搜!”

他厉声喝道,“账本、银两、密信,一件都不能放过!”

锦衣卫力士们翻箱倒柜,很快,一名校尉从书架后的暗格中翻出一本账簿,高声道:“大人,找到了!”

赵阴梓接过账簿,翻开一看,顿时冷笑连连:“好一个清流!

光是去年,就收了盐商、布商、粮商贿赂共计三万七千两!”

另外几名校尉从后院地窖里挖出几口大箱子,撬开一看,里面赫然是码放整齐的银锭,最上面几锭还刻着“内帑”

二字!

“大人!

这是泰昌爷拨给边军的银子!”

校尉惊呼。

赵阴梓抓起一锭银子,掂了掂,冷笑道:“竟然连皇爷的钱都敢拿边军的血汗钱,倒成了他们的私产?”

他转身厉声喝道,“封了,相关人等全部带走!

押回北镇抚司!”

等左光斗被重新拖回审讯室时,已是面如死灰。

“啪!

“ 许显纯将一本蓝皮账簿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几滴,目光冰冷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左光斗。

“左大人,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许显纯将翻开账本一条一条的读着: “万历四十七年九月十八,收兵部侍郎分润边饷银五千两”

“十月初五,收户部主事分润漕粮银三千两”

“十一月二十,与都察院同僚分润盐税银,实得八千两”

“五月初八,南京绸缎庄李掌柜,送'茶敬'白银八百两...

“ “六月十五,漕帮管事孙大,送'车马费'白银五百两...

“ “七月初三,徽州茶商胡老爷,送'文房四宝'折银一千二百两...

“ “一年就收入如此之多,竟然还有泰昌爷拨给边军的饷银……啧啧,真是好一个‘清流’啊,就你这种货色是怎么敢劝谏皇爷的,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左光斗瞳孔骤缩,喉头滚动,嘴唇哆嗦着,却仍强撑着:“胡说八道!

本官清正一生,何来赃银?”

“啪!”

许显纯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到了这个地步,还敢狡辩?”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左光斗,“你以为你是谁?

就凭这些东西,就够杀你十次了,再不交代的话,怕是九族不保”

左光斗被这一声厉喝震得浑身一颤,终于瘫软在地,最后一缕侥幸彻底碎裂。

“罢了……罢了。”

他闭目长叹,声音如枯叶飘落,“账本所载皆实。

“此次进宫劝阻陛下,我等并非为争权夺势,而是……而是欲以‘直谏’之名邀誉天下。

陛下年幼,若我等以‘清流’之身进谏,世人便以为东林党人忠直敢言,即便言辞激烈,亦会被视为‘忧国为民’。”

“如此,便可借陛下之势,将齐楚浙党等人逐出朝堂,待朝堂尽归我东林,便是众正盈朝之时!”

“韩爌说得对...

熊廷弼这等楚党余孽,就该让他们在辽东自生自灭!

等边关告急...

陛下就会明白...

只有我东林之人...

才能...

“ 许显纯冷笑:“忠直?

您也配谈忠直,你这是要断我边军的粮,绝我大明的根啊”

左光斗喉头颤动,眼中闪过一丝羞愧,但很快又被倔强取代:“我东林党人自诩清流,然朝堂之上,若无一争权之术,如何推行圣贤之道?

那两百万两内帑银,如今辽东经略熊廷弼乃楚党出身, “分银之事,韩爌最先提议。

他说...

既然陛下不听劝阻,执意要用熊廷弼,那就让辽东拿不到足额军饷!”

“熊廷弼不是能耐吗?

就让他带着饿肚子的士卒去跟建奴拼命!”

分银之人,除韩爌、刘一燝与我之外,还有礼部侍郎钱谦益、都察院御史高攀龙、袁化中、内阁大学士叶向高之子叶成学、太常寺卿赵南星、兵部侍郎蔡宗翰……等人。

兵部先抽五十两,以‘协饷损耗’为名;吏部接手后,再扣三十万两‘转运之费’;工部修缮军械,又吞三十万两。

余银经盐商‘借支’三十万两,实则落入他等私囊。

末了,我们按照品级各分一份,余下五十万两,勉强塞给边军……”

许显纯冷笑一声,转头对身旁的锦衣卫道:“带下去,严加看管!

等韩爌、杨涟等人的供词一并呈上,再请陛下定夺!”

“要怪就怪陛下!

怪他不听劝谏!

怪他重用楚党!

若是用我东林的人...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 说到最后,左光斗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蝇,整个人瘫软在地,只剩下嘴唇还在无意识地蠕动着,仿佛还在为自己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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