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见好就收(第二更)(1/2)
唐三藏训完了孙悟空,便转向莲台之上的燃灯古佛,双手合十,深深一揖。
“古佛恕罪。
贫僧这劣徒,生性顽劣,野性难驯,纵然已证得佛果,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却还是改不掉。
他方才言语冲撞,还望古佛海涵,莫要与他计较。”
燃灯见台阶终于来了,松了口气。
“到底是金蝉子,明事理,知进退。”
然而,唐三藏并未接他这茬。
他不疾不徐地又行了一礼,缓缓道: “古佛谬赞。
金蝉子乃前世之因,贫僧今世之果。”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未来种种,譬如今日生。
古佛是过去佛,当知过去之我,非今日之我。
贫僧如今的法号,是旃檀功德佛。”
一句话,跟燃灯划清了界限。
咱俩没那么熟。
更重要的是,这是燃灯之前用来撇清自己和阐教关系的话。
这一下,等于回旋镖又在他脸上抽了几下。
燃灯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决定不与他计较,转而再看向孙悟空。
“斗战胜佛。”
“西行取经,乃是你师徒的功果,亦是我佛门东传的大事。”
“其中种种,早已尘埃落定,功过是非,自有世尊如来评说,自有三界众生论断。
不劳你今日在此处,旧事重提。”
他这话,便是不接孙悟空的茬,直接将此事轻轻地揭了过去。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扫过在场众仙。
“今日,我等齐聚这斩仙台,是奉玉皇大天尊之圣旨,行三界之公议,为的,是审这陆凡触犯天条,滥杀我佛门僧众的前因后果!
非是让尔等在此闲谈故旧,论我佛门的是非长短!”
这一番话,说得是又重又硬,全无方才那般春风化雨的姿态,反倒透出几分阐教副教主当年的威势来。
“三坛海会大神。”
哪吒正看得出神,冷不防被点了名,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道:“古佛有何吩咐?”
燃灯古佛徐徐说道:“今日乃天庭公审,审的是陆凡触犯天条之罪,论的是他三世因果之源。
此乃三界瞩目之大事,非是闲话家常之所。”
“方才种种,皆是陈年旧事,与今日公案无涉。
时辰不早,莫要再因这些闲言碎语,耽搁了正事。”
说罢,他便重新合上了双眼,垂眸端坐,宝相庄严,再不言语。
好一个强硬的转圜!
众仙见状,心中皆是雪亮。
这便是输了理,不输势。
古佛这是辩不过那猴头,便干脆不辩了,直接用身份与这公审的规矩,将话题给压了下去。
虽然失了些颜面,却也及时止住了这场风波,不至于让佛门的脸面,被那猴子剥得更难看。
他们心里头虽觉得这燃灯古佛行事未免太过霸道,可他话也说得在理。
今日毕竟是公审,总不能真个将这斩仙台,变成论那西天取经旧事的茶话会。
于是,众仙纷纷收敛了神情,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交头接耳。
孙悟空见他这般,撇了撇嘴,眼中闪过几分笑意。
晓得这老和尚是急了眼,要耍赖了。
他也并不追着不放。
他今日的目的,本就不是要与佛门撕破脸皮,只是要挫一挫他们的锐气,让他们晓得,他孙悟空的师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如今,话已说到,理已辨明,燃灯吃了这个哑巴亏,他心里头已是痛快。
目的已然达到,再纠缠下去,反倒落了下乘。
他晓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便也不再多言,只抱着胳膊,继续好整以暇地看着场中。
哪吒得了燃灯的令,又见孙悟空不再纠缠,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不愿夹在这两方之间。
他朝着燃灯古佛与玉帝的方向各行了一礼,朗声道:“谨遵古佛法旨。”
燃灯点点头,指尖灵光点向那三生宝镜。
镜面之上,波光再起,方才那斩仙台上的种种风波,皆被这玄光荡涤一空。
画面流转,又回到了那商末的朝歌城中。
......
张主簿府内,一处极为考究的上房客舍之中,那两位自西域而来的法师,正相对而坐。
门窗早已紧闭,下人们送来的茶点果品,纹丝未动地摆在桌上。
这屋中陈设精美,便是那一张待客的椅子,也是上好的花梨木所制,雕工繁复。
那年轻的法师,此刻再没了人前的沉稳,脸上满是按捺不住的焦急与不解,对着那老法师问道:“师父,弟子心中实有不明之处。”
“方才那张主簿,已是答应了以千两黄金、一箱珠宝相酬,师父为何要拒之门外?
我等自西土而来,一路之上盘缠早已用尽,如今正缺这黄白之物打点。
有了这笔钱财,咱们建庙塑像,招揽工匠,岂不都便宜了许多?”
“再者,那张主簿既是有求于我等,何不就势叫他出面,在朝歌城中为我教法扬名?”
“他乃朝中官员,人脉广博,有他一句话,胜过我等百日奔走。
如此一来,传法之事,便可事半功倍。
师父今日这般处置,弟子......
弟子实在是看不懂。”
那老法师闻言,并未立时作答,反是端起桌上的清茶,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这才抬起眼皮。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在人前的慈悲,只剩下一种浸透了世情的精明。
他将茶盏放下,发出一声轻响。
“痴儿,你还是看得太浅了。”
“为师问你,咱们是来做什么的?”
年轻法师一愣,答道:“自然是来东土传我教法,普度众生。”
老法师摇了摇头,忍不住笑了:“普度众生是果,不是因。
你需记得,咱们此行,是要在这道门的眼皮子底下,扎下一根钉子,立住我西方教的跟脚!
这才是根本!”
“你只看到了眼前的千两黄金,却没看到这背后的勾当。
我再问你,那张主簿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轻法师想了想,答道:“观其言行,听那街坊所言,此人贪婪狠毒,为谋财不惜害人性命,是个十足的恶人。”
“说得好。”
老法师点了点头,“他既是恶人,那他拿出来的钱,便是沾了血的脏钱。
咱们若是收了,成什么了?
成了他这恶人府上的清客,是他花钱请来的帮闲。
日后旁人提起,我教的清名,岂不就此被他一人给玷污了?”
“钱财是小,名声是大。
今日拒了他的金银,咱们便不是他的帮闲,而是他的恩人,是解他父子身家性命之忧的大德高僧。
他心中便永远对咱们存着一份敬畏。
这敬畏二字,可比那千两黄金值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