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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运气(1/3)

林思成拿出了放大镜:“能上手吧!”

女人点点头:“当然能!”

林思成站了起来,赵修能精神一振,也跟着站了起来。

器形很大,高足有六十公分,腹径约摸二十四五。

重倒不重,但以防万一,需要倾斜看底,看足时,还是帮着把着点的好。

赵修能掰住罐口,林思成一寸一寸的看。

看瓷先看胎:凡清代官窑,必用高龄土加瓷石的二元配白,先筛,再吸(除铁),后陈(陈腐),这样配出来的瓷胎胎质极白,且润,且滑。

所以到康熙之后,清代官窑瓷的底足很少见鲜艳的火石红,至多也就是白中显灰,至多淡黄。

且修削的圆润光滑,形似泥鳅背部轮廓,故尔俗称泥鳅背。

就如这一件。

之后再看釉:这件以白釉为底基体,乍一眼,莹润如脂,仔细再看,却泛着一抹若隐若现的青色,宛如白青玉。

这是乾隆后加入绿松石釉形成的效果,口沿及底部会显出淡淡的细纹,形如粥皮。

而后再看底色:釉下隐现雍正后特有的轧道工艺而形成的凤尾纹,线条繁复却精准,如锦上添花,富丽堂皇。

之后再迭加彩绘,以开光与堆塑的手法,再融合国画中的渲染与点染,色彩鲜明,人物衣纹层次分明,明暗过渡和谐自然。

最后才看画: 整画以御窑厂中轴线展开布局,颈部绘珠山及文昌宫,腹部以房屋工棚为间隔,形成九组画面。

依展现采石、淘泥、旋坯、画坯、吹釉、满窑、烧窑、彩器烧炉的工艺场景。

所绘人物达五十人之多,有匠,亦有官,各司其职,各劳其作。

而最为惊叹的就是这一点:这是留存至今,唯一真实再现清中期御窑厂的繁荣图景,完美且清晰的印证了有关文献记载的御窑厂建制、分工、生产等情况的文物。

所以才珍稀,所以才贵。

看到这里,百分之九十九的行家会百分之九十九的认定,这就是真品:正儿八经的嘉庆官窑粉彩,御器厂窑工制瓷瓶。

确实是真品,但既便真品,既便是双胞胎,至少百分之九十九相似,就因为那百分之一的不同,价格却天差地别… 暗暗转念,让赵修能把瓷瓶扣了过来,林思成又打开手电。

刹那,那种熟悉中透着几丝怀念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又皱起了眉头。

赵修能也跟着看,看的更认真,但越认真,就越觉得这东西是真品。

眉头皱的比林思成还紧。

甚至于,他看不出这一件,与山西那一件有什么区别?

但见了鬼了?

山西博物院从上到下,从院长到保管员,都信誓旦旦,说那是世间唯一一件。

那这件是从哪冒出来的?

方静闲已经看过好几次,他知道比起林思成,甚至比起赵修能,她眼力都要差好多,所以安安静静,默不作声。

就这样,一看就是好久,前后快半个小时,林思成才直起腰。

方静闲眼巴巴的看着他。

算上今天,她来这儿已经是第四次,目的很明确:光绪开炉十钱,嘉庆粉彩御窑制瓷瓶二选一。

不管是哪个,能入手一件她就心满意足。

但开炉钱被林思成判了死刑,那这一件呢?

她迫不急待,正要问个究竟,赵修能使了个眼色,小声提醒:“林老师,同样的,我见过一樽!”

咦,赵总的关系可以啊?

林思成眼睛一亮:“故宫还是江西?”

“啊?”

赵修能反倒被问住了,“山西!”

山西… “哈哈…”

林思成想了一下,又笑了一声,“那就是五六年前!”

赵修能用力点头,“对,七年前!”

那时老太太身体还硬朗,被请去补了几件粉彩,又帮着看了看那件梅瓶。

但因为之前保养的不太好,瓷瓶有些脱釉的迹像,母子俩耗时月余,稍稍做了些补救。

自那后,那东西开始采用真空保藏,就再没面过世…所以赵修能才惊奇:不是举世唯一一件吗?

林思成却摇摇头:“举世唯一有些夸张,不过确实少见:故宫有一件,山西也有一件,不过五年前被江西借走了…也就是你和见老太太见过的那一樽。

可惜刘备借荆州,一借就不还…”

“按江西的说法,御窑厂在景德镇,所以这件东西给他们的意义要更大一些…之后两家来回拉扯,打了三四年嘴炮,直到前年江西还了山西一樽汉鼎,才算是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稍稍一顿,林思成又想了一下:“民间收藏的也应该有,国外更有,而且不止一樽!”

就他所知道的,鸦片战争时期就流出去好几樽。

其中两樽被英国富商阿尔弗雷德·莫里森购得,存放于家族庄园放山居,史称放山瓶。

之后一樽流入日本,陈藏于东京国立博物馆,另一樽流入市场。

大概2010年,香港佳士得拍卖,被“亚洲神秘商人”

以折合人民币七百多万的价格拍回,又捐给山西博物院。

但林思成怀疑,应该是山西被江西摆了一道后不甘心,委托国家文物局某机构拍回来的。

反正自那以后,江西但凡搞什么“御瓷展”

,山西也必然跟着搞。

也不管藏品有没有人家丰富,东西有没有人家高级,反正每次打头的,必然是那樽嘉庆粉彩制瓷瓶。

然后,就会有意无意的把江西干过的事迹拿出来再说一遍。

自然而然,江西就会被人拉出来鞭一次尸。

搞得江西后来别说展,提都不敢提那樽瓶… 林思成只讲了前半段,只当故事讲,赵修能听得眼皮微跳:“林老师,这东西…真是嘉庆官窑粉彩?”

要是只说出处…这当然是官窑粉彩。

林思成点了一下头:“对!”

顿然,方静闲双眼放光:按林成说的,江西拿汉鼎跟山西换…少一点算,岂不是也要千八百万?

但对方开价,只要四百万…比光绪的开炉钱还低!

所以一转手,少说也赚一倍… 顿然间,方静闲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但嘴刚一张,话还没说出口,林思成一盆凉冰泼了下来:“但方总,你如果想入手,就算了!”

赵修能怔愣的一下,方静闲也怔愣的一下。

和方静闲坐一块的那位高秘书表情更夸张:刚刚露出来的笑,像是冻在了脸上。

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思成,嘴唇嗫动,心里暗暗的骂:不是…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方静闲来了好几回,每次都带人看,哪位不是圈里知名的收藏家,鉴定家?

但人说话都比较中肯:看着感觉挺好,年代好像也挺老,胎、釉、花、色看着好像都没问题,价值应该挺高… 啊,要四百万?

方总,这个价格我不是太敢肯定,但应该也不亏… 唯有这位,听都没听过,还贼年轻,一张嘴更是能气死人:东西是真的,但入手就算了…啥意思?

还有之前的开炉钱:百来万还是值的… 大行(拍卖行)的评估师都不敢这么大口气,嘴一张就敢把东西的价值定死在了一个区间… 暗暗嘟囊,她又盯着林思成看了几眼:“林老师对吧,你说的东西是真的,但不能入手是什么意思?”

林思成笑笑:“就字面意思!”

“价太高,还是东西不对?”

女人撇着嘴,“林老师,没关系,你说话不妨直接点,别这么委婉!”

咦,我这还委婉?

林思成顿然就笑:“高秘书,你要这么说?

那好,我直接一点!”

说着,他又帮瓷瓶拿了过来:“高秘书,你应该也懂行,我就讲一点:为什么两件同一年代、同材质、同品质,乃至出自同一位作者之手的东西,但同时期的价格会天差地别?”

“我再举个例子:上个月,一幅项氏旧藏,文徵明作《游吴氏庄园图》绢本立轴在南京拍卖…上面有项德弘(项元汴第五子)、毕沅(清代学者,收藏家,官至湖广总督)的鉴藏印。

还有宫本昂(清收藏家,金石家)、吴芝瑛(民国女书法家,收藏家)、吕学端(民国画家,收藏家,建国后原上海文史馆研究员)…林林总总十多方钤印,传承清晰的不够清晰,但最后却只拍了一百二十万?”

“但往前挪一个月,就十一月,绍兴翰越堂在杭州拍卖,同样是文徵明的字画,同样是绢本立轴,尺寸差别也不大的《郊原秋风图》,上面就七八方收藏印,却拍了两千四百多万?”

“既然大差不多,在我看来后面的那幅画的还不如前一幅,为什么会有整整二十倍、甚至两千多万的差距?

因为后一幅,其中有一方钤印是《石渠宝笈》(清代内务府的鉴藏章)…”

几个人都在静静的听,听完大半段,还在奇怪:同样的作品,差两千多万,怎么可能?

但听到《石渠宝笈》,几人恍然大悟:前者民间收藏,后者清宫秘藏,差两千万都算少的。

但这只瓶呢,和林思成说的两幅画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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