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爱听秋坟鬼唱诗(2/4)
万一严河没有做到呢?
等现场的气氛稍微热烈了一点,陆严河才回到刚才陈岭所问的问题上。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在我们中国古代,有一个非常有名的作家叫蒲松龄,他写了一本书,叫《聊斋志异》。”
陆严河微微一笑,“这本书里,讲的都是神妖鬼怪的事,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是听这本书里的故事长大的。”
“在清代,有一个叫王士祯的人写了一句话来评价这本书。”
“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
说到这里,陆严河先用中文念了一遍这句诗,才翻译成大白话—— 我不喜欢听一些人说一些关于功名利禄、汲汲营营的世俗之事,偏爱坟地上那些已经死去的鬼魂向我诉说他们的衷肠。
“这是我自己翻译的,并不太准确,但是是我自己对这句诗的一个理解。”
陆严河轻轻一笑,他说话的语调温和、有力,富有一种缓缓道来的节奏感。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这样一种心情?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时候会无可奈何地对我们身处的世界产生一丝厌恶,就像英国作家毛姆先生所写的《月亮与六便士》,‘满地都是六便士,而他却抬头看到了月亮。
’我永远记得这一句。”
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里大部分都是欧美国家的记者,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毛姆呢。
而包括王重导演,以及台上其他几个演员,向他提问的制片人陈岭,这里看向陆严河的神色都变了。
陆严河的发言,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我们有的时候会容易把风格理解成一个人所穿的衣服,有人喜欢穿的经典优雅一点,而有人喜欢穿的松弛肆意一点,但是,风格不仅仅是一个人穿的衣服,更是一个人的气质,而在我们中文的语境里,我更愿意把它叫做风骨,翻译成英语,我把它称为‘区别于其他人的性格’当然,这不那么准确,但却是我现在所能想到的翻译。”
陆严河又强调了一遍这是自己的翻译。
“《三山》这一部电影,显而易见,它跟大部分的电影不一样,好或者不好,这由大家评说,但我们一定能够达成一个共识,它不是一个可以从其他地方复制而来的电影,而是一个只有王重导演可以拍出来的电影。”
“欲望,冲动,愤怒,悔恨,命运,恐惧…有人把导演理解为一个将自己所看到的世界装进电影里的人,就像有人把风格理解成是一个人所穿的衣服的风格。”
“但我跟王重导演合作之后,我更愿意把导演理解为一个在重塑世界的人,他用他的思考、他的茫然、他的贪嗔痴、他的断舍离去重塑一个电影里的世界。”
“它跟我们真实的世界截然不同,但我们却在观影的这两个小时里,仿佛坠入一个庞大而迷离的梦境,看完了,醒来了,我们知道它是电影,它不是真的,然后在某一个惘然若失的时刻,脑海中回想起其中的一些段落,一个画面,怔怔地反问自己,那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这是我理解的电影世界,它和风格有关吗?
当然有关,但那重要吗?”
陆严河笑着说:“重要的是,我们感受到了什么,电影是导演的作品,但它不是导演,它属于每一个观看它的人。”
陆严河说完,现场安静了好几秒钟。
与这份安静形成显然对比的,是国内好几个平台直播间里的弹幕区。
随着陆严河一句一句地说出来,一会儿英文,一会儿中文,但因为一直有实时翻译,大家基本上可以没有任何障碍地知道陆严河在说什么。
而越听,他们的心情就越激动,越复杂。
——陆严河这一番发言,我都快忘记他在说什么了,我就感觉他在发光。
——从《聊斋志异》说到《月亮与六便士》,他竟然就这么信手捏来,连别人的评价都记得,还能现场直接即兴翻译成英文?
——你们别关注这些外在的东西行吗?
你们认真听陆严河说的话,太高级了,太牛逼了,他完全就是站在另一个维度把永山河三那个SB按在地上摩擦!
——陆严河说话高级牛逼,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好俗,我就是觉得他这种镇定自若、款款而谈的姿态好帅,我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同上,我也俗。
——陆严河这番发言,简直就是把这场媒体见面变成了他的表演,外网已经在热议了。
——我一个外国网友问我《聊斋志异》是什么,问我有没有英文版,靠,我哪知道它有没有英文版!
——陆严河这波文化输出,牛逼到爆啊。
——别人都说陆严河侥幸考上振华,成了振华的污点,现在,谁还敢说陆严河是振华的污点?
太牛了,我都要感动哭了,不愧是振华的学生,不愧是振华文学院的!
观看直播的人是少数,但随着各大媒体将陆严河的发言截出来,做成长图,发到媒体号上,阅读到的人越来越多。
其实,本来这样一段发言,就算说得再好,顶多因为发言的人是陆严河而受到一些平时关注娱乐圈的人的关注。
但这次的事情,却源于日本记者的“恶意”
提问。
于是,这件事就变成了陆严河机智驳斥日本记者。
这个话题,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在网络上发酵出了越来越大的热度。
《三山》的媒体见面会之后,陆严河跟着大家一块儿完成了好几个官方宣传行程,其后,他回到酒店吃了点东西,晚上还有两个很正式的专访。
都是国内媒体的专访。
一个是《明日报》,一个是《电影报道》,都是国内的一线媒体。
两家媒体的记者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他下午在媒体见面会上的表现。
他们完全不掩饰自己对陆严河的喜欢,鼓励了一番之后,又问:“严河,你有看到国内网上对你的评价吗?”
陆严河摇摇头,有些懵,说:“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手机,怎么了?
什么评价?”
“你回头自己看吧,简单来说,你这一番发言,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还不是支持那么简单。”
记者说,“主要是你这番话,让电影圈很多人都站出来挺你了,王重导演的电影这些年一直争议很大,不止是在国际上有争议,在国内也一样,你的发言不止是回应了永山河三的质疑,也认真地回应了关于王重导演电影风格的事情,很多人都认为你的回答是一次对王重导演电影风格的重新定义。”
“那这也太言重了,我只是说了说我自己的感觉,怎么谈得上是重新定义。”
陆严河说。
正儿八经地聊了他的发言之后,才进入正题。
人家专门聊到了他是怎么样塑造的这个角色。
陆严河提到自己演的这场戏,其实就是客串了一个晚上而已的时候,记者们都惊呆了。
再一问,陆严河甚至是当天才拿到的剧本片段,大家都懵了。
记者都现场笑道:“我们这稿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了,感觉这么写出来,别人要么觉得你夸大其词,要么是我们在乱写。”
陆严河笑着摆摆手,“那就别写这些了。”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里,你是怎么找到角色状态的呢?”
记者问。
陆严河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一天入戏的状态特别奇妙,因为王重导演他是真的找了一座真正的山庙,它不是临时搭的景,我们坐了好久的车,在山路上开了很久,我都有些晕车了,一下车就想吐。
正好那天的那个环境,一个小山头,阴风瑟瑟,四周都是山野,剧本中的那种情境直接出现在你眼前,那个小庙也是,一进去,灰扑扑的,什么都是真的,你就忍不住想象故事,导演把我的角色和台词给我以后,我当时就面对着墙壁,一个人想象着我这个角色的过去,特别神奇,没有一点杂念,我就自己脑补了很多的经历出来,然后,到了开始演的时候,我心里面一点包袱都没有,演得很放松。”
他说:“王导他是那种不怎么对你进行具体指导的导演,他就把镜头架在那里,给你非常大的空间,让你发挥自己的想法去演,他不会去抠你的细节,而是告诉你,他要什么感觉,作为演员,那天晚上我是真演得过瘾,我什么都不用管,甚至在今天之前,我都没有看过我在电影里是什么样子。”
“你自己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有什么想要跟我们分享的感受吗?”
“我只想说,导演的电影镜头对演员太好了。”
陆严河说,“镜头里的人,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导演是一个很会用镜头去找演员的人,这个镜头里的人,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专访结束以后,陆严河累得给自己狂灌水,都不想多说一个字。
一天下来,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已。
陈梓妍过来跟他说,场刊打分出来了,《三山》拿到了一个很靠前的分数。
场刊是指各国媒体给参赛电影打分,虽然跟最后的大奖归属没有关系,却代表着各国电影媒体对电影的评价,影响力同样很大。
实际上,从历年的情况来看,场刊分数的高低与最后的奖项归属重合度也很高。
评委们也不是关在一个小黑屋里评论这些电影,他们一样要出来参加活动,一样会看场刊。
陈梓妍又说:“《纽约时报》《法国电影》《英国卫报》等十几家媒体都对你的表演给予了高度好评,专门提到了你的表演,尤其是《法国电影》称你的表演是本年度最惊喜的配角表演,肯定会成为今年最佳男配角这个奖项的头号种子!”
陆严河听陈梓妍激动地说着这些,笑得不行,说:“还头号种子,真的假的?”
“多少有一点夸张成分,毕竟这些杂志在电影节,只要遇到一个好的表扬,都会用最夸张的话来形容,但这也说明大家对你的喜欢。”
陈梓妍说,“你不知道吧?
《法国电影》都发来了采访的申请,想要对你进行一个采访。”
陆严河有些惊讶。
“真的吗?”
“嗯。”
陈梓妍点头,“当然,对你的采访不一定能发在他们杂志期刊里面,可能就只是在网站上发一发,但这也是好的,难得有这样一个正儿八经的电影外媒采访你。”
陆严河点头,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