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交心,力劝叔父急流勇退(1/3)
叔父终于问起这件事来了。
胡翊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过问,也早就将应对的言辞想好了。
望着胡惟庸,胡翊这时便说道:
“陈允恪这样的人,便不该留在东宫,此人心术有异。”
对于这种人,胡翊是打心底里瞧不上的,不仅容不得,而且是深恶痛绝。
坏事他们做,锅全都甩给别人背,而且还能脸不红心不跳,显得是那样的义正辞严去指责别人。
胡惟庸对于眼前这个亲侄儿的执着,感到震惊!
望着胡翊,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疑惑的问道:
“那你就连李相的面子也不给吗?”
“叔父。”
胡翊忽然正色道:“侄儿谁的面子都不会给,毕竟我现在做的是太子宫的事,东宫更加不能出问题,我会更加严格的掌控。”
胡惟庸摇着头,叹了口气说道:
“李相乃是国之重臣,即便你是驸马,轻易的也见不上他的面。”
“唉,这次说起来本该是为叔的来找你讨要这个人情,结果李相念在咱们同为淮西人,你又是我的亲侄儿的份上,便说要亲自过来和你聊聊以示亲近,如此才会主动到东宫来见你,这本是一片好意,你若是接下了他这片好
意,日后在朝堂上平着走,对咱们几方都有好处。”
说到此处,胡惟庸垂下头,缓缓地摇晃着脑袋:
“可你不接他的好意,反倒驳了李相的面子,咱们胡家以后便不好过了。”
胡惟庸显得很无奈道:
“李相是最爱惜面子的人,他那人又最是记仇,那康茂才虽不是我淮西人,却也是大明开国功臣,乃是李相的下属,如此一来你便把三家都得罪完了,你叫我怎么处?”
胡惟庸说的倒也对。
站在他的角度上,这本来是个三赢的大好事,却硬生生因为胡翊的执着,现在变成了三输的局面。
可是,他们这些人都被困在权势这个牢笼里面了。
洪武年间,有资格做出最终裁定的人只有一个。
那便是??朱元璋!
想跟皇帝玩心眼子,换成明后期的那几位可以,但是在朱元璋的面前玩弄这些小动作、搞朋党。
这就是找死!
毕竟老朱是个泥腿子出身的皇帝,根本不受太多礼教、律条的束缚,行事作风简单粗暴,他本又是个多疑、善猜忌的性格。
如今大明四海已定,还跟朱元璋对着干、搞结党,这是不明智的。
胡惟庸显然不想就此放弃,还想加上自己这张老脸,希望劝动胡翊做出改变。
他拿起了刘基来举例子道:
“翊儿,即便你贵为当朝驸马,也不该得罪李相啊,他的权柄已经通了天了,执掌御史台的刘基都能败下阵来,刘军师此人谋略城府深连陛下都为之赞叹,到头来下场又如何呢?”
“唉!”
“咱们胡家又如何比得上刘军师的城府?如今得罪李相,无异于以卵击石,有朝一日若因此而获罪,李相的报复来得是相当快的,到那时叔父丢了乌纱都是小事,只怕你这些堂叔,叔母、堂兄弟们,甚至是你的爹娘都要承受
怒火啊!”
胡翊却是摇起头来,不以为然道:
“叔父这话,侄儿难以认同。”
有些话本不该对胡惟庸说,但是胡翊现在有心劝他一劝,也就推心置腹的跟他说起了心里话。
“叔父在朝为官多年,自然知道臣子们斗的越厉害,皇帝的龙椅便坐得越安稳这个道理。”
胡惟庸点了下头,胡翊就进一步说起道:
“叔父身在淮西武将阵营,刘中丞他们乃是浙东文臣阵营,两个派系间彼此互斗,陛下便是最安稳的,可是侄儿属于哪个阵营,请问叔父?”
胡惟庸听胡翊这样说,下意识便要张口说出“你自然属于淮西”这句话。
可是他突然愣了这么一下,稍微思之,立即恍然大悟道:
“你是陛下的人,你与恩亲侯李贞、大都督府都督李文忠他们才是一类,是外戚。”
对了!
胡翊点头说道,“身为外戚,又是陛下身边之人,陛下如今将太子东宫交我执掌,却既不安排我进入中书,又不调我入大都督府,侄儿请问叔父,这是为何呢?”
胡惟庸略一思索,已然明白了。
皇帝自然不希望胡翊卷入他们任何一方。
胡翊便又为他分析道,“陛下给我的权力若是小,也就罢了,偏偏连整个东宫的差事都归我执掌,太子的大后方阵营完全交给了侄儿,这既是陛下和太子的信任,可也因此,侄儿做事容不得半分差错,与淮西、浙东任意一方
走的近些,那便是取死之道了。”
听到胡翊掏心掏肺的这番话,胡惟庸此时微眯起双眼来,站在那里回味着胡翊的这些话,一时间久久站立着不动。
他终于回过味来了。
随后,他再看向胡翊时,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我原本以为你是年纪小,因此才血气方刚一些,眼里容不得这些沙子。”
胡惟庸错愕过后,又是一阵自嘲道,“错了,原来是叔父错了。”
“翊儿啊,你的思虑比叔父看得深远,在陛下面前做事理该如此,你之小心使为叔我想起了前任大都督朱文正的下场,算起来他也是你的兄长呢。”
胡翊点着头,朱元璋杀了朱文正的事,对他来说也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胡惟庸似乎是想通了,也不再为别人说情了,而是自己反思起来:
“很好,你有这些警醒,为叔的很是欣慰。当今陛下确实容忍不得许多,为叔原本想着你是皇家的女婿,即便犯些错也就犯了,陛下也能容你,可一想起先前那些事......”
胡惟庸这时候四下观望着,显得极为小心。
夜风吹动着细柳,江水中倒映的月光照亮了长堤。
此时叔侄二人掏心掏肺,胡翊把自己因何要坚持的原因都说了,胡惟庸也表示理解。
胡翊觉得今夜正是个好机会,不如把该说的事一次性全都说透。
环顾着四周无人,胡翊再次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趁今日,侄儿也想劝劝叔父。
胡惟庸点着头,“你说。”
“叔父劝侄儿要和李相他们走近些,侄儿反倒要劝叔父与李相他们走远些。
胡翊举例道,“汉武帝在位之时,任命过十三位丞相,其中半数不得善终;武后登基称帝,在位十五年,足足换了七十五位丞相,其中又是一半不得善终,丞相尚且受诛,他的左膀右臂又如何能够安稳?”
胡翊的话,令胡惟庸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胡翊就又说道,“叔父宜当急流勇退,春秋之范蠡、秦之王翦、汉之张良、唐末郭子仪,这些人便是例子,即使叔父不愿退,也该多谋自保之策了。”
眼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胡翊又举例道:
“就如那康茂才,他本是南方人,又是一名武将,此次北伐他坚持要留守南京不去,常帅说他‘惜身保位',冯胜讥讽他身为元朝旧臣,依旧‘怀念旧主,忠心可表。”
“他就是闭门不出,文官们拉找不动他,李相信任他,他却不常与之来往;陛下给他兵权他不受,北伐的大功他不要,甘愿做个小小的城防将军,若不是这一次为了女婿来求李相调和,只怕是朝堂上都忘却了有这个人。”
胡惟庸点着头道,“你是叫我学康茂才啊。”
胡惟庸却是摇头道,“只是侄儿啊,叔父现在已是船到江心,调转不过船头了,你这些道理叔父懂,却做不到,中书的争斗你还未经历过,陛下不调你进中书也实在是出于对你的爱护,这一潭水说起来可就深了。”
说到此处,胡惟庸站起身来轻拍着胡翊的肩膀,嘱托道:
“你的心意叔父已然明白,咱们叔侄真是身处的位置不同,做起事来也无法同进退啊!今日之后你便按着你的章程做事即可,今日有你这一番话,叔父便知道我家翊儿不是仅凭血气做事之人,你有这些思虑,未来哪怕到了朝
堂上,为叔的也放心多了。”
胡惟庸此时反而告诫胡翊道:
“只是你也要懂得‘好钢易折’的道理,朝堂上的争斗远比你想象中的凶险,今后做事不必顾忌其他,即便有一日冒犯到叔父头上来了,我也能理解你。”
胡惟庸想起了过去,此刻目光中带着几分微笑说道:
“叔父像你这个年纪时,也曾有许多抱负。”
“那时候我便总是做白日梦,总想在梦里得到皇帝的信任,最后请皇帝赐我一把天子剑,为叔的便可以下贪官污吏、恶霸土豪,上斩功臣权贵,哪怕是个王爷、皇子也一并处置了,只为在世间留些清气,照耀着后来人,使
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
胡翊就问道,“叔父现在还有这些抱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