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风雨行(33)(2/3)
然而,下一刻,土垒上的三人几乎齐齐变色,而雄伯南更是直接擎起大旗飞了出去。
原来,几人抬头望去,只见北面东都军军阵中凭空站起一尊近乎十丈高的巨大金色无面神像,几乎与正午阳光融为一体,然后便往前军扑来。
很显然,身为一军主将的司马正直接动手了。
后方看的清楚,前军更是震撼,秦宝、苏靖方等人尚未抵达跟前,便察觉到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几乎立不住身,抬头看见那巨人,更是因为离得近心驰神摇。
且说,军也算见多识广,包括交战前都说了可能遇到的事情,看这个样子自然晓得是司马正来了,但即便是心里清楚,也觉得骇然,不少人直接逃回阵中,剩下部分人两股战战,未必是要坚守阵线,反而可能是被惊吓到不知所措。
但也有人丝毫不惧,反而行动迅速,秦宝只是一怔,便继续跃马突刺不停,试图抢在对方援护前直接取下被部属护着拖走的尚师生。
同样行动迅速的还有飞起来的还有伍常在,这个身上已经有了十几处伤口的巨汉居然毫不犹豫,往北面正在过来的金色神像上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面巨大的紫色帷幕几乎是瞬间在军后军处铺陈开来,宛若一片紫霞朝着前军铺盖过来。
刚刚还是凡人之间的军阵对决,忽然间就变成了神仙一般的交战。
但却是一边倒的神仙交战。
众人目视之下,伍二郎飞腾而起,直扑巨像,而巨像只是一挥手,便将在自己身前宛若猫鼠大小的攻击者给砸落在地,那个样子,真真像极了之前伍二郎击落尚师生一般。
这还不算,随着紫色巨幕铺陈下来,秦宝已经杀破那些忠心军士,来到完全丧失行动力的尚师生跟前,然后直接一枪便捅向对方脖颈要害。孰料,一双金色巨手居然直接撕破紫色帷幕,就在秦宝跟前将尚师生给遮护住。
秦宝丝毫不惧,奋力来刺,明明只是真气,却仿佛刺入真的肉体一般艰难,但好在提炉枪惊艳,勉强穿过那辉光真气凝结的手掌后果然刺到对方脖颈侧面,然后划破皮肤,便要努力深入。
然而,司马正既至,如何会任由秦二这般轻易得手?
神像立即单手护住尚师生,然后分出一只手来,只是一推,便朝秦宝推来,秦二丝毫不惧,乃是从容勒马向后一跳,复又提起那提炉枪来刺巨手。
但司马正丝毫不恋战,救下尚师生后便往后退。
雄伯南再度跟上,巨大的紫色旗帜空中一转,试图阻拦对方,可下一刻却主动收起,重新覆盖在了下方军阵上……无他,东都军严整的军阵之上,一支巨大的弓弩凌空出现,且已经弯弓指向了军的军阵。
那是吐万长论。
“鸣金收兵!”李定眼看如此,即刻下令。“各部回转阵中!留出小股兵马去清扫救援!”
军令传下,张行方才低声来问:“这个时候鸣金会不会露怯?”
“不会,我们已经击败当面先锋,算是他们先退的。”李定正色道。“更关键的是,若此时不退,继续纠缠下去,战斗升级,咱们没有伏龙印的事情就会彻底败露是一回事,援兵马上就到,没必要徒送伤亡抵挡对面多位宗师则是另外一回事。”
张行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看来这次不给秦二大头领,怕是说不过去了。”
“你不如担心一下司马正。”李定狠狠瞪了身旁人一眼。“这厮看起来好像已经成了大宗师,而若不是,就更麻烦了!这种人真发起狠来决战,谁人能挡?援兵里的几个金刚真是这种天地英雄的对手?”
“你是第一日晓得他厉害吗?”张行对此倒是看的开。“再说了,他厉害也不是我们帮一家的麻烦,我就看白横秋麻烦不麻烦?”
“先过了这一场再说!”李定无语至极。“真这么耗下去,军心就会疲敝,到时候必然耽误大事!”
“我试试。”张行叹了口气。“我试试。”
五月下旬的这一场战斗,算是草草开头,草草收场。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东都军先锋大将尚师生居然有这般离奇破绽,被秦宝和斑点瘤子兽轻易突袭得手,以至于重伤昏迷,生死难料。所有人也都没有想到,仅仅是先锋不利,一军主帅,甚至是一个乱世政治实体的军政领袖便直接下场,偏偏战力又那么强大。
整个下午,双方都心无战意,只是以小股部队在之前的战场上进行低烈度交战。
战到傍晚,便各自回营。
双方罢战,别处暂且不提,只说谯城城内,司马进达从城头下来,来见自家兄长,说完今日情状后,司马化达终于有些慌张了:“我儿这般强悍,能在万军中顶着宗师帷幕救下一名武夫,如何不能来救我?莫不是真怨了我?”
“现在来看,倒不是怨不怨的。”出乎意料,司马进达也冷静了下来,或者说他一直如此冷静。“拿这个来评判二郎未免显得掉价……”
“什么意思?”司马化达状若不解,但他的兄弟并没有直接回应他,于是这位丞相复又看向了立在一旁的封常。
封常顿了一下,确定司马进达没有开口的意思后方才小声解释:“回禀丞相,右仆射的意思是,大将军已经坐稳了东都,他做什么事情,肯定是要以整个东都上下的得失来做考量,而不是以个人情致来做考量……换言之,大将军要不要来救我们,跟父子关系没关系。”
“那到底跟什么有关系?”司马化达立即打断对方。
“那就多了。”封常苦笑道。“比如说,虽说江都军变自有道理,可在东都那里来看,弑君的事情跟杀齐王的事情就不好计较了,因为东都本是大魏中枢腹心,得了大魏的利,却未曾遭禁军的苦,心里向着大魏也是多的,更不要说还有立新帝的考量……”
司马化达看了眼一侧席子上侧躺着倾听的牛方盛,没有吭声。
封常则继续言道:“还有之前禁军大败,被俘虏了数万人,这个时候我们就跟禁军俘虏成了一杆秤上的两头,若强取下我们,或者索要了我们,俘虏那里便难说了。”
司马化达冷笑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还有……”
“好了。”司马进达不耐摆手。“说来说去,就是东都人心……而我们这个城里的人与东都人心无益,甚至反而有害。”
“若是这般说,你又讲二郎如今不计较私心,只计较公心,岂不是要送了我们来换东都人心?”司马化达大怒。“只要人心,父子都不要了吗?连父子都不要,谁敢信他?哪来的人心?”
很显然,这位丞相的政治嗅觉还在,只是事关于己,计较的多罢了。
司马进达沉默了一下,似乎是被自家大兄说动了,终于幽幽以对:“这便是二郎的难处了,咱们是累赘……救我们是弃了禁军将士,失了东都人心;不救我们,失了孝道,也难收拾人心。”
司马化达只是冷笑。
而牛方盛跟封常都不吭声。
过了好一阵子,忽然间,外面一阵骚动,却是几名司马氏的私兵押解着一名寻常守城军士走了进来。随即,在堂上几人并不怎么在意的目光中,一名私兵将一封信递给了司马进达,并做了说明:
“七将军,城下有人给城上送了信,专门扔给了封舍人收拢的南城守军,而且指名要给封舍人看!不过我们早就控制好了城头,半路把他拦住了!”
封常双目圆睁。
而司马进达则置若罔闻的接过信来,翻覆上下的瞅了几眼,便打开来看……信里明明只有一张纸,但不知道为什么,司马进达却看了许久。
而且,放下信纸后也久久不语。
“七将军。”封常也掌不住了,近乎哀求来言,却努力撑着让自己不下跪。“敢问信中是如何诬陷于我?”
“不关你事。”司马进达摆了下手。“是之前的虞常南借同列之谊劝降你而已。”
封常如释重负,赶紧来言:“这虞常南也是糊涂,既见了今日大将军神威,如何还敢来劝降于我?”
司马进达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将信纸递给了封常,便径直起身走了出去。
司马化达坐在上首,冷冷看着这一幕,待自家兄弟离开,终于喊了一声:“拿给我看!”
封常已经看了一半,一时心慌,但还是将书信转交给了司马化达。
后者认真看了一遍,只是片刻便忽的起身,匆匆离去了。
封常立在堂上,满头大汗,左右去看,看到腿被打折的牛方盛躺在那里,眼睛圆溜溜对着自己,终于点了下头,喊人将牛方盛抬了回去。
然后再不敢出来。
天黑了下来,军的军营也安静了下来,在经历了近乎于乱糟糟的吹嘘与表功后,刚刚被公议署了临时大头领的秦宝陪着张行悄悄出了营。
二人一骑黄骠马,一骑斑点瘤子兽,也不着甲,张行配一把刀,秦宝负着新得的提炉枪而已。
先是过了涡河,然后沿河北上,方才一边从容赶路,一边开口闲聊。
说的事情也都杂七杂八:
“这枪好使吗?”
“还行?”
“为什么叫提炉枪?哪个炉?”
“不好说……这个炉应该就是取一个同音……战场上是头颅的颅,把脑袋拴在枪头下的意思;私下里是葫芦的芦,可以挂个酒葫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有人挂香炉,或者是别的配件,就成提炉枪。”
“倒有意思……有人把尚师生的头盔给捡回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
“你要吗?”
“这种事情没什么特别想要或者不想要,今日事就能看的出来,什么宝贝都要看人……而且便是这提炉枪,我也准备还回去的,何况头盔根本不是我战场上夺的。”
“你要还回去?”
“那尚师生当日在龙囚关,说是夺马,但到底给了钱,遣人治了我……更算是强买强卖,我心里其实有些不安。”
“那就找机会还回去,这头盔也还回去?”
“头盔与我无关。”
“那好,我正想把这个头盔赏赐出去。”
“给谁?”
“韩二郎,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那个头领,这人这次打的也不错,要给点表示……”
“我听过此人,听说是之前一直没做修行,结果去年年底战中硬生生得了天机筑了基?”
“对,我就是觉得这是个因人事而成天命的,该多看几眼的。”
“帮果然藏龙卧虎,我看苏靖方应该也是凝丹了。”
“哦,这倒是……这倒是理所当然,水涨船高嘛,而且这小子本是天分极高。”
“可三哥你居然只是成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