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双喜临门(1/2)
俄国,圣彼得堡,莫伊卡河沿岸,距冬宫不远的英国使馆。
亚瑟叼着烟斗双手环抱的坐在办公椅上,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摆在桌上的那枚以天鹅绒装饰的锦盒。
一枚镶嵌着红色珐琅的金质二等圣安娜勋章静静躺在其中,金色的剑形装饰和缎带为其本就华丽的外表更添几分庄重与荣耀。
一看到这枚勋章,亚瑟的脑海中就忍不住回放起昨晚沙皇为他授勋的场面。
身穿镶金刺绣的黑色军礼服的沙皇在音乐声中出场,轻轻抬起手便能使得乐声渐止,招来所有人的目光。
沙皇从金色托盘中拿起勋章,亲自为亚瑟佩戴在胸前,动作的细腻程度,就仿佛生怕弄皱了亚瑟那身上好的衣裳。
这样温和的态度与动作,简直都能让人忘了他的外号其实叫做‘棍棒’。
而在经过了先前不愉快的外交交涉后,沙皇在为他颁发勋章时的赠言听起来更是多了些许讽刺的意味。
“为了表彰亚瑟·黑斯廷斯爵士在科学、艺术、文化方面的才华和智慧,更是为了表彰他在维护世界秩序方面做出的杰出贡献,以及他对英俄两国关系所展现的深刻理解与贡献,朕,俄罗斯帝国皇帝,尼古拉一世,在此授予他这枚象征荣誉与信任的勋章——二等圣安娜勋章。”
末了,授勋仪式结束后,沙皇甚至还破天荒的以十分亲昵的态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他说:“这不仅是对你的奖励,更是对你未来的期望。”
奖励嘛… 亚瑟确实收到了,二等圣安娜勋章的造型十分华丽。
从右肩斜挂至左腰,搭配着宽幅红色丝带的绶带也非常漂亮。
而且,沙皇授予亚瑟的圣安娜勋章还是军事版的带剑勋章,因此他还获得了一柄用于象征性装饰的俄国宫廷礼仪佩剑。
但是沙皇口中的未来期望指的是什么呢?
亚瑟百思不得其解。
让我再接再厉,继续和他作对?
如果是为了这个,那亚瑟觉得沙皇大可不必送上如此大礼,因为他原本就打算这么干。
但如果换个角度想想,沙皇或许是在借着授勋仪式向英国使团展示他的宽宏大量,标榜他身为大国领导人应有的肚量?
亚瑟琢磨了一下,这种可能性确实很高。
毕竟这种处事方法很多领导者都懂得运用,毕竟对于他们而言,唱红脸的事情自然有底下人帮他们做。
哪怕撇去外交影响不看,堂堂沙皇对着文化参赞吹胡子瞪眼,这事情摆在明面上实在是太难看了。
亚瑟取出圣安娜勋章在手中轻轻掂量了一下,不得不说,这份量沉甸甸的,感觉十分压手,起码得有个五六十克重。
要知道,这枚勋章的主体可是纯金打造,哪怕撇去上面的珐琅装饰,含金量至少也得有个三四十克。
虽然按照货币价值换算,这些金子也就值个四五镑,但是这么一大块金子捏在手里显然还是比捏着几张纸票舒服多了。
咚咚咚!
“请进。”
私人秘书布莱克威尔推门进来:“爵士,刚刚收到的消息,俄国人从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撤军了。”
亚瑟听到这个消息,禁不住挑起了眉毛:“撤军了?
你确定?”
“确定,官方消息。”
布莱克威尔笑眯眯的将手里夹着的文件摆在了亚瑟的面前:“昨天在冬宫发生的事情,我从斯图尔特上校那里听说了。
您这次真是把能力都显露了,俄国人撤军的功劳至少有一半得归在您的头上。
第一次在重要外交场合出场,便为不列颠立下如此大功,相信国王陛下和帕麦斯顿子爵一定会对您刮目相看的。”
听到这个好消息,亚瑟不但没有半点高兴,反倒是嘬了口烟,眉头皱的更紧了。
布莱克威尔不解道:“您这是怎么了?”
亚瑟站起身,背着手透过窗户眺望着涅瓦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什么能力,什么功劳,什么刮目相看,亨利,伏尔加河里的水有多深,你知不知道?”
布莱克威尔被亚瑟说迷糊了:“伏尔加河的水?
您去量过?”
“没量过。
但是,我知道,伏尔加河的水再浅,淹死我也足够了。”
亚瑟念叨着:“我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有时候又喜欢犯浑,但是苦头吃的多了,笨人也能明白些浅显的常识问题。”
“常识?”
布莱克威尔抱着文件琢磨了半天:“您是在说大部分人连常识都不懂吗?”
“不然呢?”
亚瑟踱着步子心烦意乱的翻弄着今早普希金派人给他送来的几本汉学经典:“最基本的常识就是得认清自己,我不觉得凭我的三两句话就能让沙皇下令撤军。
我如果真有这个本事,我就不可能被别人从伦敦一脚踹到彼得堡来。”
阿加雷斯在一旁点头赞同道:“没错,亚瑟,你的评价非常中肯,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坦率的恶棍。
你在泰晤士河游泳大赛中让人淹了个半死,如果不是抢救及时,你现在已经沉底了。”
亚瑟狠狠地瞪了阿加雷斯一眼,但还不等他朝红魔鬼比中指,他的耳边便传来了一声半笑不笑的咳嗽声。
布莱克威尔显然知道亚瑟的黑历史,他第一次听说爵士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乐得连腰都挺不直了。
而且亚瑟不知道的是,使馆的随员群体中正在私下流传着一些关于他死而复生事迹的英国式笑话。
像是什么: 心被贯穿,人未贯穿,民众怨愤,天命难看。
棺材里的亚瑟爵士爬了出来,说还有更多的民众要管。
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死而复生的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
这告诉了我们,即便是上帝,也要给勤奋的公务员三天的假期!
伦敦棺材铺今年最时髦的广告牌——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也用过我们的棺材,虽然他三天后爬了出来,但他说这是他躺过最舒服的一款!
当然,布莱克威尔死都不会把这些笑话告诉亚瑟的。
至于阿加雷斯,虽然他知道这些笑话,但他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魔鬼。
红魔鬼向来爱才,并且他的爱好是收集笑话,而不是收集讲笑话的人。
布莱克威尔竭力回忆着过世老祖母慈祥的笑脸,尽可能的压制着上翘的嘴角:“那您觉得沙皇撤军的原因是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个问题又不属于常识问题。”
布莱克威尔满脑子的亚瑟笑话,英国人与生俱来的喜欢在危险边缘试探的性格鬼使神差的推动着他:“那么,这弄不好会是一个亚瑟时刻。”
“亚瑟时刻?”
亚瑟听到这个新名词禁不住皱眉道:“这是什么时髦的新词儿吗?”
“不,这是我的个人发明。”
“它是什么意思?”
布莱克威尔一本正经道:“这主要用来形容一件事看似已经结束,但实际上却会以更强势的方式回到公众视线。
这听起来就像您大起大落的人生经历,当您从苏格兰场出局后,所有人都以为您完蛋了,但现在您却摇身一变成了我们的文化参赞。”
亚瑟闻言摆手道:“亨利,不要拍我的马屁,我不喜欢这套说辞。”
“我保证我没有,爵士。”
亚瑟琢磨着布莱克威尔口中的‘亚瑟时刻’,他的心思全放在揣度沙皇的用心上,以至于都没有察觉到下属不自然抖动的嘴角。
“不过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沙皇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如果他在这里退却,他就肯定会在其他的地方大肆索取。
我甚至可以推测,沙皇原本就有可能在考虑从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退军。
毕竟,对此不满的除了英国以外还有奥地利。
但如果他主动退却,那就不能将撤军当做谈判筹码来使用…弄不好,他早就在等着我们向冬宫提出抗议,这样的话,他从多瑙河流域撤军就仿佛是在尊重不列颠的意见了。”
布莱克威尔听到这话,顿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他又抽出一份文件放在亚瑟面前:“这…还真有可能。
沙皇的行动好像确实是在向咱们、奥地利人和奥斯曼人释放善意。
今天早上冬宫在宣布撤军的同时,还宣布放弃了先前《亚德里亚堡条约》中规定的奥斯曼帝国对俄国的赔款。
并且沙皇刚刚还召见了奥地利公使,重申了俄国愿意与奥地利共同维持奥斯曼帝国领土完整的愿望。”
亚瑟听到这话,稍稍放下心,不过,他的屁股刚刚挨在凳子上,转瞬又站了起来:“那俄国与奥斯曼缔结的那份密约呢?
沙皇有没有放弃在战时可以要求奥斯曼封锁达达尼尔海峡和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权力?”
布莱克威尔翻开文件,遗憾的摇了摇头:“看来,您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沙皇陛下的让步,应当就是为了保留这项我们最不能容忍的权力。
不过,比起寸步不让,起码俄国人给了不列颠一个台阶。
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子爵在这个问题上不至于向国王陛下和舰队街交白卷,对于咱们驻俄使馆而言,也算是功绩一件。
想让俄国人在海峡封锁权上松口,估计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亚瑟扶着前额,他坐起身倒了杯茶:“果不其然…看来我是撞大运了,撤军是沙皇一早就盘算好的,我只不过正好撞上了他的计划…”
阿加雷斯闻言嗤之以鼻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