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

“心心要姨姨…”

“抱抱…”

温婉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像是听见了心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小孩子抽泣的声音让她愈发确定是她的心心在哭。

可她感觉自己像是陷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中，她看不清前路，即使着急也只能两眼摸黑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刺眼的光亮照射在一面面铜镜上。

那铜镜上面竟是她自己的身影，有卧病在床的，也有慎之和心心喂她喝药的、还有燕帝悔恨愧疚的表情、御医摇头下跪求情的，一幕幕画面像走马观花般在她眼前连贯地上演着。

很快她便意识到这铜镜中的画面竟是她短短的一生，她中了慢性毒药，三年不到便会身亡，而燕帝明知罪魁祸首却不为她做主惩罚，只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

温婉看着看着就笑了，她与燕帝少年夫妻，二人育有嫡长子，她更是为了他的大业放下了自己的尊严和脸面，帮着他一个又一个地纳后妃，可到头来，她竟是落得被人害死的下场。

“不！

不！

我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屡屡碰壁，燕帝心烦意乱得每日都睡不好，最终病倒了。

原愿不懂姨姨为什么突然哭了，小手无措地抚上温婉的脸，胡乱地擦着她脸上的泪痕，奶声奶气地说道，“姨姨不哭…姨姨是乖宝宝…姨姨乖乖…”

是啊，婉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叫自己的名字？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她叫自己陛下的？

唐嬷嬷不敢再迟疑，立刻就去办了，很快，膳房内负责煎药的两个小太监就被捂住口鼻，捆了手脚带进了暗室。

原愿说完就扒着温婉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

“婉儿…只要不是出宫，去他的朕都依你…”

所以，不要再说厌恶他的话，他受不了。

又是那副自诩深情的嘴脸，温婉看得心中只剩下反感，这个人就是靠着这么一副虚伪的神情将自己禁锢在这万丈深渊。

任凭胡安在未央殿外如何求情，温婉始终坚如磐石拒绝，还下旨让贤妃和德妃去勤政殿侍疾。

“母后，您一直高烧不退，昏睡了两天了。”

燕淮在原愿说完后接话为温婉解释道。

“够了！

要么废后放我出宫，要么我们死生不复相见。”

“心心，姨姨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生活，心心要不要跟姨姨走？”

温婉抱着原愿柔软的小身板轻声问道。

“好。”

燕淮把原愿抱到地上，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燕帝后，牵着原愿的小手退出了寝殿。

温婉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两个孩子，眼里不知不觉就聚满了泪水，她真的好庆幸自己做了那光怪陆离的梦，若是自己如梦中那般死去，那她的慎之和心心该多伤心啊。

温婉得了燕帝的口谕，连夜便让唐嬷嬷带着青衣等人打包行囊，还叫来了燕淮。

“慎之？

心心？

我这是怎么了？”

温婉下意识地把两个孩子抱到自己怀里，她还沉浸在那虚无幻境中没回过神。

见到温婉已经大好，燕帝在她的床榻边上坐下，握住她的手满脸怜惜地看着她说道，“婉儿，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吓坏朕了。”

唐嬷嬷和原愿燕淮异口同声地喊了温婉一声，三人脸上皆是惊喜，不过原愿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未央殿就像是铁桶般牢牢挡住了所有企图靠近的人。

“要！”

“可是你呢？

你叫贤妃和德妃来？

婉儿！

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朕！”

燕帝病了十几日，期间温婉从未踏足过勤政殿，这让原本一心等着温婉服软的燕帝心里愈发郁结。

燕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婉儿？

你在胡说什么！

朕怎么可能废后？”

“母后！”

温婉回忆了一下，她确实是发了高热，后面渐渐便不省人事了，想到自己就是在这场高热中喝了那要她命的汤药，温婉立刻警惕地看向唐嬷嬷。

“好！

好！

好！

你真是朕的好皇后啊！

温婉，既然你这么瞧不上皇后这个位置，那朕就成全你！

废后！

给朕滚！”

燕帝厉声说完后大步出了未央殿，回到勤政殿就开始砸东西。

温婉大叫了一声，猛地从床榻上坐起。

他像只暴躁的大狮子般气冲冲地闯进了温婉的寝殿，而温婉此时正在给原愿说故事哄她睡觉。

“姨姨生病病…害怕…心心害怕…”

三岁的原愿还不是很能表达完整的长句，但关键词都说出来了。

“娘娘，奴求您去看看陛下吧！

陛下一直在念着娘娘！

奴求你大发慈悲去看看陛下吧！”

“主子！”

“燕城，道不同不相为谋，你都让人把毒药送到我宫里来了，再装就没意思了，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婉儿！

婉儿！”

燕帝慌乱的声音在殿外传来，温婉一醒，未央殿的宫人就立刻去勤政殿报信了，燕帝一听消息便即刻赶来了。

温婉没再给燕帝回话的机会，直接挣脱他的手说道，“燕城，我累了，我受够了后宫那些妃嫔的小动作，也受够了要为你操持你后宫的那群女人，今后我不想再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了，废后吧，我要出宫。”

“嬷嬷，本宫昏睡期间你可有喂本宫服下退热的汤药？”

这一刻，燕帝从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恨意，这犹如尖刺般穿过他的眼瞳，让他痛得不知所措，只能跌跌撞撞地离开未央殿。

“燕城！

你不能这么对我！”

“嗯，姨姨不哭了，我们心心也是乖宝宝。”

温婉低头依恋地在原愿软滑的小脸上蹭了蹭。

“姨姨！”

察觉到温婉对自己的冷淡，燕帝心中突然有些慌乱，那陌生的目光和防备的神情让他感到分外的不适，再次对着温婉轻声问道，“婉儿？”

温婉不愿再同燕帝废话，在得知他纵容旁人毒害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对燕帝就只剩下满心的厌恶和恨意。

从这一天起，温婉再也没燕帝挨过未央殿的边，就好像她生命中从来没有燕帝这个人的存在般，彻底遗忘了他。

见燕帝满脸狰狞，温婉皱眉扫了他一眼，轻轻拍了拍盖在原愿身上的薄被，见她睡熟了才起身去偏殿。

“心心要姨姨！”

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自己，但唐嬷嬷还是老实回答了，“主子，奴婢想喂您喝，可您喝不进去，幸好您自己退热醒了。”

“燕城，还记得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叫你了吗？”

温婉答非所问，但这一问却是叫燕帝愣住了。

倒是燕淮这一个月以来时常被燕帝谈话，多是向他打听温婉的情况，盼着温婉只是一时气愤而并非真的厌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