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遥知醉帽时时落(一)(1/2)
到了年底,开封城里酒楼的生意,又火爆了三成。
大家伙都说,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西北大患,西夏灭国了;一向强横的北辽,也屈尊做起大宋的外甥;大理、李越等藩国,都恭顺无比,叫赶狗绝不敢撵鸡。
四海咸服、国泰民安,更有无数的珍奇异宝,通过西域和东海南海的商路,汇集开封城 聚四海之财以富大宋。
这不是太平盛世,什么叫太平盛世?
既然如此,有钱人家就可劲地花钱呗!
这样才能不负这百年难遇的太平盛世。
“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
山围故国绕清江,髻鬟对起。
怒涛寂寞打孤城,风樯遥度天际...
想依稀、王谢邻里。
燕子不知何世。
入寻常、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
歌声曼丽,一唱三叹,说不尽的婉约绮媚,缠绵流离。
“好!”
唱毕,又是一阵击掌叫好声。
“曲好、词好、人好!”
“徐仙奴唱清真居士的词,真是一绝啊,是开封城里最佳的。”
“真的假的?”
“我哄你作甚!
这是清真居士亲口说的。”
还有一群人更关心周邦彦。
“听说周美成的这阙好词,是受邀金陵大学,去金陵讲学,游历东南一番后所作的?”
“正是!
现在周美成是词坛领袖,各大学无不争相聘请他去讲学。
风头正劲啊。”
“可不是!
听说官家还当着诸多重臣的面,叮嘱周美成,说大苏公仙逝,大宋词坛盛事要靠他担纲起来。”
“这...
官家的赞誉评词也太重了吧。”
“呵呵,捧得越高,摔到地上时越惨。
现在大宋不比往日,不再重诗词。
词曲写得再好,也入不得朝堂,做不得柱石。
再美词赞誉,也不过是一个俳优词臣。”
“慎言慎言!
听说周美成就在这白矾楼里,几位大员在宴请他!”
声音很快就冷静下来。
周邦彦真的在楼里,请他的是右资政张商英,礼部尚书刘正夫,右都御史刘逵。
“美成,东南一游,可好?”
张商英欣然问道。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周邦彦摇头晃脑地说道。
“听说南京金陵大学,扬州东海大学,苏州三吴大学,都有聘书给到美成,请为文学客座教授?”
刘正夫笑眯眯地问道。
“只能愧领,东南虽美,却不是周某心安之处。”
周邦彦叹息了一句。
张商英与刘正夫、刘逵对视一眼,暗中交换着意见。
周邦彦,还是不死心啊!
只是往日不同今日,现在诗词做得再好,也难以入朝堂执秉政事。
大苏公谪仙下凡,文采冠绝一时,官家那般尊敬他,也没有引为宰臣,委以朝政。
你周美成何德何能,敢有此妄想?
诗词做得再好,不识时务、不察人心、不明律法,无手段、无魄力,真的很难立足于朝堂之上。
遍数朝中诸臣,各个文采卓着,或书法出众、或诗词超群,或擅长丹青,却都只是业余爱好。
“美成啊,你是否得罪过蔡元长?”
张商英沉吟一会,满脸忧虑地问道。
“仙游大蔡?”
周邦彦大吃一惊。
仙游蔡氏兄弟,闽党的两员大将。
兄长为计相,为官家理财度支;弟弟为侍中,为官家近臣幕僚。
权倾朝野,炙手可热,我怎么得罪了他们其中一员?
哦,有可能啊,应该是得罪了蔡元长,所以我这几年虽然名望日增,却一直被隔绝于朝堂之外。
只是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蔡元长?
周邦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勐然间想到,元右年间,旧党得势,废除新法,蔡京时为权知开封府,居然秉承政事堂意思,迅速废除旧法。
等到绍圣年间,哲庙先帝亲政,章惇上台,新党重新得势,开始对旧党进行清算。
蔡京摇身一变,又成了新党干将。
周邦彦当时不齿蔡京的为人,写了诗词文章加以讽刺,流传甚广,听说传到蔡京耳朵里,对自己是恨之入骨。
想必怨恨就是那时种下的。
“元长老儿!
你以公器报私怨,周某与你势不两立!”
周邦彦愤然道。
张商英连忙劝道:“而今蔡元长迁任右仆射,位高权重,美成还是不要去招惹他,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下书吧 刘正夫也是满脸的忧虑,“美成兄,你怎么得罪了这一位。
蔡仆射虽然满腹才华,可是器量不大,睚眦必报。
唉,难怪美成兄满腹锦绣,却蹉跎了这么久。”
他想了想,对张商英说道:“天觉兄,你跟蔡元长官阶相等,又同殿为臣,要不你帮忙说合说合,化解了这段恩怨?”
周邦彦一听,眼睛一亮,满是期盼地看向张商英。
张商英苦笑几声,爱莫能助地说道:“虽然我官阶与蔡元长一样,可我在中书省,有职无权。
右资政听着也位列二品,可惜我这个是空心二品,跟人家实权在握的二品截然不同。
我去说合说合没问题,明天一早我就去趟尚书省,就是怕人家不给我这个面子。”
听到这里,周邦彦满脸失望,手里的酒杯就再也没空过,往肚子里倒一杯,马上就满上一杯。
半个时辰过去,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我不是俳优词臣!
我不做东方朔!”
喝得醉醺醺的周邦彦说着胡话,发着酒疯,“元长老儿,欺我太甚!
周某还有一支笔,在文坛中还有一席之地,我...
我一定要用笔把你的丑事全写出来!”
看到周邦彦嘴里说的话越来越不像话,张商英示意刘正夫,把周的亲随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