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里的食客越来越少，转眼已经快两点。

李安吃着笑着，说着叹着，期间又点了几瓶啤酒。

徐丽很早就放下了筷子，偶尔拿起勺子在水煮鱼的盆锅边缘搅拌一下，油亮的红汤在盆锅边缘晃荡。

“得空再来啊！”

伴着最后离去的二人，堂厅终于安静下来。

只剩下挂在门框上的风铃叮叮作响。

老板娘没有着急收拾桌子，后厨的伙计已经趴在窗边熟睡。

下午六点一刻，李安正在厨房切肉，听到门外传来动静。

接着便是唐小星气喘吁吁的声音，“老师我回来啦！

阿琳要再练一会！

她说六点五十准时到家！”

半小时前李安给两个孩子发信息说七点开饭。

李安正奇怪怎么唐小星自己先回来了，便扭头朝着客厅看了一眼。

人呢？

“小星？”

无人回应。

一分钟后，他正准备出去看一眼，才听到屋里再次传来动静。

“老师你刚才说什么，我在卫生间没听清。”

合着着急回来上厕所了，李安让唐小星先把客厅的空调打开。

“你怎么不在那边上。”

“没水啊老师，我们下午过去之后发现卫生间停水了。”

李安闻言暗促自己大意，上午他洗完床单习惯性地把总水闸关了。

“水闸就在主卫水盆下面。”

“哦哦，”

唐小星在厨房里打量了一圈，“老师我帮你拨葱。”

“顺便辛苦一下把蒜也拨了，”

李安理好肉丝准备腌制，“下午练得怎么样？

有没有很努力。”

唐小星：“超级努力！

我们都没有休息。”

李安：“那应该差不多了，最多一天。”

唐小星：“明天再练一天应该就可以了，就剩几个装颤音了，是我的问题，还是有点习惯性地抬指头。”

说着唐小星就地在葱根上跳动了几下手指，“就是无食指。”

“这不算什么问题，一点一点调整，”

李安拿起生抽顿了顿，转头看向唐小星：“关键还是在于句子。”

唐小星点头：“嗯！

装饰音是句子组成部分，阿琳喜下午也是这么和我说。”

李安：“把装饰音当成句子的组成部分，它从演奏结构上就不再是为了装饰而存在的单独音符，然后我们再以整体的视角看待它，尤其是肖邦部分主题重复的作品，那些装饰音甚至还可以被看作变奏开始的动机。”

唐小星：“降b小调夜曲。”

李安：“对咯，就是这个意思。”

唐小星：“老师等我一下。”

李安继续抓把着碗里的肉丝，没过两分钟唐小星就兴冲冲地回来了。

“我把您刚才说的记下来了。”

“这还用记啊，”

李安笑了笑。

唐小星嘻嘻一笑，心道自己已经在备忘录里记满整整两页了。

“那你走的时候她还练什么呢？”

李安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唐小星：“开头的低音和弦。”

李安点点头。

唐小星：“阿琳今天格外专注。”

李安：“格外专注？”

唐小星：“嗯！

有几次我想停下和她讨论，她都没听见我说话。”

李安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小车的状态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一些昨天的影响。

不过能够用自我强迫的方式来克服心理影响，也客观印证了小车昨晚的话。

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我回来啦！”

不多时，厨房外再次传来动静。

“哇好凉快！”

青椒肉丝辣子鸡夫妻肺片。

除了青椒肉丝，剩下两道菜都是李安下午带回来的。

他和徐丽都没动过筷子。

而小车也再次从这两道菜确定了老师中午的动向。

因为这两道菜就是书人附近那家川菜馆的味道，也是老师和徐丽阿姨经常一起吃饭的地方。

“小星再吃点。”

“嗯！

我去盛米饭，琳琳你添些米饭吧。”

“我再要半碗，谢谢！”

“不客气！”

饭后两个小女生回屋做假期作业，李安刷完碗来到书房坐下。

说起来今天中午也没喝多少，他下午回来还睡了一觉，可这会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

于是借着三分轻飘飘的微醺，他手抬指落，连热身都没有做，大开大合间便奏响了拉二的第二乐章。

大悲大喜皆被一种平淡的叙述所瓦解。

“噹——”

琴声传到隔壁小屋。

唐小星刚刚拧开的笔帽在这一刻又轻轻被合上，她耳边仿佛已经听见如同秋风扫过芦苇荡的弦乐，它们围绕在了琴声四周。

美的让她忍不住想趴在桌子上就这么一直聆听下去。

而坐在她身后的阿琳同学正运笔如飞。

只是笔尖时而因琴声的变化而顿挫片刻。

这是二人印象里老师第一次在大米子上弹第二乐章。

唐小星像是已经不满足于隔着墙听，可当她回头想提议“我们去书房吧”

时，却看到小车正在哗哗哗地翻书。

于是唐小星便放弃了，同时感到了一丝羞愧。

或许比起对某些音乐片段的精彩解读，她更需要向琳琳学习的就是这份专注。

“噹。”

当可以融化冰雪的主题再次传来，唐小星重新拧开笔帽。

客厅沙发上，小白打了个哈欠，茶几上的八万扭动着身体朝着沙发上看了一眼，接着又转过身子将自己包裹在毛茸茸的尾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