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澜问道。

司空无心沉吟了一下，说道：“最早是从延州东部开始的，但转瞬间赤地千里，很难精准判断准确位置，而且我怀疑是这次大旱的源头，可能是会移动的。”

林澜沉默少许，说道：“若是找到了大旱的源头，能解决吗？”

司空无心缓缓摇头，说道：“因佛寺那老僧明知道我在帮你，明知道大虞有你这位上客卿，自然也会防备我，他用来隐藏那旱灾源头的手段，必然也是超越人间的，我连其位置都无法推算，又何谈解决呢？”

林澜也是很少见司空无心也无奈的时候，不由得更加无奈了。

连这位‘办法天下第一多’的司空阁主都没什么办法，其他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从干旱的方式，我能推测出这次大旱的源头是什么。”

司空无心又说道。

“什么？”

林澜当即问道。

“这个情报只是简单的上古志异，确实可以让你免费听。”

司空无心轻声道：“如惔如焚，赤地千里，且还在移动，想必是传说中的邪魔‘旱魃’。”

林澜喃喃一声：“旱魃……”

“但那旱魃身上，必然是有因佛寺那老僧的隐藏手段，否则单凭一个旱魃，我早就找到了。”

司空无心微微摇头。

林澜皱起眉头，问道：“难道就只能干等着？”

“请陆地神仙布雨，避免旱灾太过严重，可以暂时稳住民心，不至于大虞国运衰弱，这是目前必须的事情。”

司空无心说道：“同时派人在旱灾出现的地方搜查旱魃的存在，或许还有机会找到它，至少要找到它，才有可能破解那因佛寺老僧的手段，这两步是目前局面的最优解法。”

林澜沉吟了一下，问道：“大虞各地的旱灾情况，这份情报什么价值？”

“人字情报，免费。”

司空无心说道。

林澜微微点头，倒也没有觉得意外。

他与司空无心认识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对于登天阁的情报标准分级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至少是涉及高境修行者、天宝这个级别情报，才有可能是地字密卷。

而这之下的，基本上都是人字密卷，所以他这位上客卿也是占了大便宜，这级别的情报是可以随意获取的。

“那就给我一份吧。”

林澜说道：“光凭大虞地方官吏层层递交上来的情报，怕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查清各地的情况，而且时效性不够。”

司空无心平静颔首道：“好，我给你一份密卷。”

随即，他又说道：“不过，我虽然无法推算那因佛寺老僧的行为，但那老僧这次让大虞遭难，后续定然还有谋划，应该是与大虞国运和龙脉有关系的，他活了一千多年，目光极为长远，既然他要灭大虞，做这些事情想来也是冲着这个最终目的而去的。”

“真是的。”

林澜微微摇头，“这些修炼多年的老怪物，修为这么强，不好好当他的菩萨，留在人间当祸害做什么？”

司空无心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也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要灭大虞。”

“为什么？”

林澜问了一句，就知道白问了，无奈摇头道：“天字号的情报是吧？”

“天字一号。”

司空无心说道。

“得，以后再说吧，反正知道了对我也没什么意义。”

林澜微微摇头。

要是对他的死局有意义，司空无心自然也会考虑进去。

司空无心微微颔首道：“确实没意义，你好好修炼，尽快在死局来之前修炼到神通大成，多一些拨动命运的力量，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听他说起这个，林澜不由得无奈摇头道：“其他五门神通还好，现在都已经差不多都快淬炼完成了，快慢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但这《九九分神》神通，确实难以修炼，现在才淬炼了六七成的样子，还有四个月左右就是终局了，只怕……”

司空无心皱了皱眉头，说道：“《九九分神》这红尘磨炼，确实不容易，我也不懂你们正常人的男女情爱，你也是喜清静之人，借助寄神术修炼成这样，已经很快了。”

林澜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凡人的心神太弱了，寄神术就算感受其情爱，对九九分神也没什么帮助。”

他又看了司空无心一眼，说道：“正常人的男女情爱？

你没有经历过？”

司空无心沉默了半晌，说道：“不止是男女情爱，其他也一样。”

不知为何，林澜从他淡漠无比的语气中，隐隐听出了一丝被淹没的羡慕和向往。

现在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司空无心这么遵守规矩。

一个没有私情的人，规矩自然是最重要的，不止是为了遵守，也是活着的倚仗。

…… 离开登天阁后，林澜便直接叫来了自己那个便宜徒儿——九皇子，临王。

随即，他便将这份人字密卷交给了临王。

毕竟临王也是如今党争三大派系之一，在朝堂上也是有些威望的，这次各州大旱的详细情况若是能够及时上奏，也可以免去许多麻烦，自然是大功一件，将来入主东宫时，也不会有太多非议。

而后，林澜又将消息告知了老国师，老国师和姬首尊派遣修行者去追查旱魃之事。

至于请道宗陆地神仙祈雨解旱，则是由他这位登天阁客卿当做中间人，让他这位登天阁上客卿以代劳购买情报的方式，来结算祈雨相助的代价，会‘便宜’一些。

毕竟，还是大多数陆地神仙都不是登天阁的客卿，想购买情报也得找其他客卿代劳。

而登天阁对于上客卿和客卿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虽然价格是一样的，但是上客卿得到的情报会更详细丰富一些，自然更倾向于找上客卿代劳。

能帮的，林澜也都帮了。

反正也不会影响修炼，他的其他五门神通距离大成，都只有一步之遥，最关键的还是《九九分神》神通的红尘炼心。

忙完这些事情之后，已经过了三日。

“对了。”

林澜忽然心里一动，想到了空尘。

空尘好歹是佛宗神僧转世，而且听司空无心说过，空尘上一世作为玄心神僧时，也不是一般的人间罗汉，临死前在天佛寺似乎还得到了某种超越人间的传承，就连他都推算不出来。

这次大旱之灾，乃是因佛寺那老僧造成的，或许……空尘能够帮得上忙？

想到这里，林澜当即透过留在空尘身上的那一道分神，联系了空尘。

…… 沧州，安远郡。

无风，无雨，炎炎烈日，酷暑难熬。

天空中看不到半点云彩，阻挡不住那炙热的骄阳伸出火舌，任由它舔舐着这片大地的每一寸土壤，河床上龟裂的巨大缝隙在炽烈的空气中微微扭曲，犹如吞噬一切的深渊。

即便是藏在阴暗角落的泥泞，此时也早已变成了干土，更何况是其中早已半死不活的鱼儿。

就连鱼骨头都看不见了。

一双脚掌踩过了干裂的河床土壤，留下一个个脚印，沿着河床往下游走去。

那是一个俊秀的少年僧人，光头在阳光下发亮，额头隐隐见汗。

赫然是空尘。

以他强大的金身，这温度就算能让庄稼死绝，让夏蝉都没心情继续鸣叫，但也不会影响到他。

他流汗，是因为一路所见的灾民。

在路过一座寸草不生的荒芜村庄时，空尘感应到其中还有不少人的气息，只是很微弱，他当即快步走了进去。

虽说干旱才出现了几个月，家家户户大多都还有余粮，但附近的小河早已干涸，失去了水源，只能在这炽烈的阳光下，去十几里外的大河挑水。

——空尘知道，十几里外的那条大河，不出一个月，也会断流，然后同样干涸，最后露出裂开的河床，变成一条死河。

在来的时候，他的藏宝囊中已经装了很多干净的河水，已经是他法力承载的极限了。

此时他循着气息，一家一家的走进去，中暍发痧的，就施展一次清心咒，情况不乐观的，就是施展一次救赎咒，每一家按人头在水缸里灌进去一定的河水。

“小和尚。”

忽然，一个稚嫩的女声在空尘身后响起，“你不累吗？”

空尘转头看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黑衣少女站在他的身后，微微蹙眉看着他。

“冬施主，这有什么累的？”

空尘问道。

“你这一路上来来回回，到处装水，但以你这点法力维持的藏宝囊，能够装下的水袋也没多少，你一个人又能救多少人？”

黑衣少女蹙眉道：“你要知道，这大虞十九洲，起码有上亿人在面临这样的情况，你救得过来吗？”

“我知道救不了多少人，但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空尘叹息道。

“哦？”

黑衣少女忍不住在他光头上的敲了一记暴栗，说道：“敢情你就是在嫌本小姐袖手旁观呗。”

“没有没有。”

空尘连忙摆手，说道：“这是个人意愿，小僧怎么会怪冬施主？”

黑衣少女哼了声，说道：“我冬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坏人。”

说着，她随手将一个藏宝囊扔给了空尘，说道：“我这个藏宝囊里也装满了，你想发善心，你就自己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