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刘彘：舅舅是个大骗子！

“舅舅没有！”

“舅舅对阿彘很好！”

“太子兄长，实在是误会舅舅了！”

上林苑，少府冶铁作坊。

简单参观过几个生产箭羽、刀剑的军工作坊，并浅浅勉励一番匠人们，刘胜便带着弟弟刘彘，来到了作坊群外围的一处凉亭。

趁着餐食还没烹制完成、还没端到自己面前的间隙，刘胜自也开始旁敲侧听着，试探起弟弟刘彘，对舅舅田蚡的态度来。

而小刘彘的反应，也果然不出刘胜所料。

——对于舅舅田蚡，年仅五岁的胶西王刘彘，尚还抱以十足的信任。

更准确的说：如今的刘彘，尚且还在田蚡说什么，就乖乖做什么的年纪。

“但这些事，田蚡没告诉阿彘。”

小心斟酌着道出自己的答案，小刘彘不忘稍怒气嘴，昂起头，将期待的目光，撒向正将自己抱在怀中的兄长刘胜。

“也就是说，齐国真正的王族——得到宗周分封的王族，本该是姜子牙的后人，也就是姜姓吕氏，而不是田蚡的先祖：妫姓田氏。”

“而他们最早被迁入关中，恰恰是太祖高皇帝实在放心不下，想要亲自以天子之威镇压，就连死后，也要在长陵居高临下，死死盯着安家于陵邑之中的长陵田氏啊？”

待兄弟二人相对跪坐，刘胜才语重心长的说道：“过去这些年，父皇每每想要给阿彘找老师、寻先生，都被那田蚡千方百计的阻止。”

“这，就是我要告诉阿彘的第一件事。”

而失去田蚡在身旁‘辅佐’的刘彘，对于刘胜而言，就真的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弟弟、可看雕琢的‘胶西王’了······

“田氏代齐，并不是多么不为人知的秘幸。”

满是疑惑地思虑良久，才终是绷着脸抬起头。

“难道这田蚡，果真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舅舅是长陵田氏族人、田齐王族之后；”

只寥寥数问，小刘彘便立时皱紧眉头，眉宇间尽呈狐疑之色。

“但田齐王族之后，并不意味着如今的长陵田氏，就是我汉家的王族······”

“但这件事，却也并非是什么要紧事。”

——刘胜会保证：不容置疑的真相，会在短短数日之内，通过不下五种不同的方式、渠道，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弟弟刘彘的面前。

而在小刘彘查询真相的过程中，无论是舅舅田蚡，还是母亲王夫人，都不可能再通过任何方式进行阻拦，或是继续粉饰、忽悠。

“——酂侯萧相国的后人、平阳侯曹相国的后人，绛侯周勃的后人、舞阳侯樊哙的后人；”

“舅舅说过：长陵田氏，是田齐王族之后；”

“难道没有告诉阿彘：陵邑之制，是遵循我汉家‘强本弱末’的国策，才由太祖高皇帝所制定的大政；”

满是戏谑的一声逗弄，只惹得小刘彘一阵摇头摆手，小脸更是迅速涨红起来，显然是急的乱了阵脚。

望向弟弟刘彘的目光中，更是难得带上了一抹郑重。

“田氏代齐，也被称为：田陈篡齐。”

“——是宗周分封姬姓王族，将天下分为了数百个诸侯国，而周天子又丧失了威权，天下列国各自为政，才有的‘战国列雄’。”

“若是能去趟石渠阁，和那几位老史官请教一番，恐怕连田氏代齐至今的田氏宗谱都能查到。”

又是一连串反问道出口，惹得刘彘面上惊愕之色更深，刘胜却满是严肃的将刘彘抱起，放在面前跪坐下身。

而这些东西，无论是对于如今的太子胜，还是将来的天子胜而言，都至关重要，且不可或缺······

“田蚡，确实是长陵田氏子弟；”

“这件事，被史家称之为：田氏代齐······”

“被迁入长陵居住的，都是为太祖高皇帝守灵的忠臣义士，是太祖高皇帝的肱骨之臣。”

待片刻之后，小刘彘愣愣的摇摇头，刘胜才将头抬起，平时向前方，莫名惆怅的发出一声哀叹。

就连面上，刘胜都难以抑制心中笑意溢出，纵是竭力压制，也终还是让嘴角不受控制的再上扬了些。

“之后，田齐王族又一分为八，其他七脉在长陵周围分散安家，只有舅舅这一脉仍留在了长陵。”

以一种莫名庄重的语调，道出这‘田氏代齐’四个字，刘胜目光也悄悄锁定在怀中，正一脸茫然仰头看着自己的小刘彘。

“田蚡，是这么和阿彘说的啊······”

“长陵田氏，也确实是故战国之时的田齐王族后人。”

“——再长一岁，就可以离京就藩了！”

若有所思的说着，小刘彘终还是沉沉一摇头：“弟想不明白。”

···

“唔，至于长陵，是曾祖——太祖高皇帝的皇陵；长陵邑，则是皇陵的陵邑。”

“可这么做，岂不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弟实在是不知道战国之时，齐国的王族田氏，为什么不是宗周王族：姬姓。”

随后，刘彘便会发现：自己的太子长兄，没有哪怕一个字是假的。

“——我都五岁了！”

“连这些人都没有住在长陵邑，那长陵邑住着的，怎么会是太祖高皇帝的忠臣义士？”

对此，刘胜既然早有预料，自然，也就早有谋划······

“这田蚡，还真是‘能说会道’啊······”

“——我不小！”

···

“难道是田齐王族的先祖，为自己改了姓氏？”

···

“——长陵田氏，为什么不单叫‘田氏’，而要在前面加上‘长陵’二字？”

“呵；”

“连这些人的后人，都没有在长陵邑为太祖高皇帝‘守灵’，还有什么人，有资格为太祖高皇帝守灵呢？”

“——那田蚡只告诉阿彘：长陵田氏，是故田齐王族之后，是毋庸置疑的贵族后代；”

而在听闻刘彘这一番答复之后，刘胜面上虽浅笑依旧，但心中，却已然生出阵阵冷意······

“那兄长问你；”

讥讽一笑，成功引起小刘彘的注意，刘胜便带着极尽坦荡的神容，将田蚡，以及长陵田氏的真实面貌，摆开、揉碎，一点一点摆在了弟弟刘彘的面前。

“——田蚡是个什么人，你可知道？”

“阿彘若是感兴趣，回长安之后，随便找个读过书的老者，就都能听到这件事的完整经过。”

仅凭刘胜这空口白牙，显然还不足以让这位年仅五岁的胶西王殿下，对自己从小就极为亲近的舅舅田蚡生出怀疑。

“而田齐王族，是妫姓田氏，而非姬姓田氏。”

回去之后，小刘彘必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动用自己目前能动用的所有手段、通过自己能找到的所有渠道，去查明刘胜这段‘故事’的真伪。

“阿彘急什么？”

至于现在，刘胜需要的，仅仅只是自己这一番话语，让弟弟刘彘心中，对舅舅田蚡生出些许动摇。

“却从不曾告诉阿彘：长陵田氏的先祖，本身就是靠窃国，才成为田齐王族的······”

“作为舅舅，在教导阿彘——教导我汉家的皇子、当朝胶西王时，那田蚡难道连陵邑之制、连我汉家的国本，都没有告诉阿彘吗？”

“——有什么不对的吗？”

“——是啊。”

“兄长说，宗周分封姬姓王族于天下，弟也曾听宫中的先生说起过。”

“至于妫姓田氏，究竟为何变成了齐国的王族，则是因为几百年前，发生的一件让天下人震惊的事。”

“嗯······”

似是纠结的沉吟思虑片刻，便自然的伸出手，将弟弟抱在了怀中。

“——田氏，本不是齐国的王族。”

“阿彘，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