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四章、血腥如斯(2/2)
“说,”
她看了看表,“我愿意听。”
“那好。
老人当时对我讲述这些事,我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偶尔笔在本上记下点什么,多数时间就那么一直望着他。
讲完了,老人叹口气:‘人到什么时候,也不敢欺天哪!
可惜现在没个说理的地方,我这一身病,这辈子讨不着说法,我就这么到阴间找儿子去,不甘心哟!
嘿嘿嘿……’老人泪水在苍老的脸上流成两条黑色的小溪状,瘦削的双肩在我眼前大幅度地抖动着。”
程贵阳说,说实话,他这个当过兵的显然激动了,感到自己脑袋的一根根神经在蹦。
老人所说“水之恋洗浴娱乐中心”
和“七哥”
,恶名早有耳闻,也知道背后庞大的关系网奈何不得,但老人家今晚慕名而来,偷偷找到家来了,自己这个市委书记秘书能再把他推出门去吗?
老人一边擦泪水一边指着满胸陈旧的勋章说:“请你看看这是什么?
秘书同志!
我跟着***到过山东,到过四川和海南,也去过朝-鲜!
我打过国民党,打过日本,打过美国!
这是打败敌人的见证,懂吗!?”
他站起身在满胸的勋章中寻找着,一个两个三个……终于找到了,他揪起前胸给我看:“你瞅瞅,这就是打败法西斯血战台儿庄的奖章!
这可是战区司令李长官亲自发到我手里的哟!
不管用了……”
说着老人从兜里摸出一支“达西牌”
劣质香烟,似乎想起来什么,抬头看看亮堂堂的房间,把皱巴巴的烟卷又放回兜里。
我万分理解这位不速之客——老人内心感受和痛苦心情。
这不单单是一种感情上的问题,而是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看着老人那深沉混浊的眼睛,平静了一下心态,我弯腰从茶几上拿起红塔山香烟,撕开,递给老人:“抽这个。”
老人犹豫一下,还是点着了自己断了一截的那支烟,此后一直勾头抽着,不再说话。
后来老人告诉我,在好心人的暗中指点下,思考再三,他决定求助于我。
他说,儿子死后,**说理的事他就接过手来。
这二年,跑过县里市里,开始还有钱打票,坐车来,后来没钱了,这六七十里地就一直凭他的老胳膊老腿来回跑路,也跑过省城,跑过北京。
到头来才明白,跑政府、**、省委和公-安-部那是白搭,解决的还得是地方。
可公安办了,检察院压着,检察院办了,法院退回,扯到如今。
手里费尽心血讨回的“上方宝剑”
也成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等于废纸一张。
那些人该怎么着还怎么着,活得照样天老大他老二!
一看到这些废纸,老人更心酸,常常是疑惑不解,感慨万千,“奶奶个熊!
这年头是咋了呢?
好像黑社会比政府还厉害,真就没个说理的地方啦?
唉,我啥都不在乎喽!
就是开除我的党籍,说我反党,我也得说,哪有这样子事啊!
上面说的挺好,下面就这么胡整,凭啥?
他们!”
老人的话确实在我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但我最关心的还是那个女孩,“大爷,孙女现在怎么样了?”
老人重重地叹息一声,摇摇头,没说话。
半晌,一支已经快捏不住的烟屁-股被他碾死在烟灰缸里。
“得性病啦,人家不要啦,死不起活不成,在家躺着呢!”
一阵阵热lang涌上我的心头,燥热,寒冷。
我也是农村出来的,给罗书记当秘书,我明白他找我是什么意思了,很真诚地对那个老人家说:“大爷,老百姓真是不易呀!”
“大爷,我今晚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这个‘市委秘书’没啥权力,就是为领导服务的,但我和您老的心灵是相通的。
而心灵又忠实于纯洁,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也不当官,但既然你相信我,黑灯瞎火找到我,我就试试看!
’稍稍停顿了一下,拿过证件和勋章仔细看看,还给老人说:‘大爷,您的要求是什么?
’”
“啥要求!”
老人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一理,给孙女治好病,“法院治他的罪!
贪官心不正,老百姓心不齐,好欺负,要不然,黑社会?
奶奶个熊,他敢!”
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沉默片刻,我说:“那好,大爷,您这事也急不得,我先调查一下。
找机会,跟领导汇报一下,看看能不能解决?”
说着话,在身上摸钱,拿出五十块递给老人,“这点钱,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你拿着吃点东西,明天买张票回去。
你的事我一定想办法跟罗书记说说,天热,您岁数大就别再来回跑了,有什么结果我再打电话告诉您。”
我的举动,让老人简直有点不知所措了。
其实,老人来找我并未抱多大希望,他不相信该管也能管这些事的人都推来推去,找一个“市委书记秘书”
就真能管用,可是,要是不找个人说说,心里难受啊!
正如老人自己所说,也许他就是想找个人吐吐苦水。
出乎意料的是,我诚恳的态度,让老人一下子感激涕零。
他急忙站起,“不不不!
我看你是真心想给我办事,我总算认识了一个能听我老头子啰嗦的人,你,爷们儿,不愧‘市委书记秘书’这个称呼啊。
能不能帮我儿子和孙女讨回个公道,就看你这一锤子了!
钱我不要,我这有个亲戚,就是他给我指的路,这就够麻烦你的了,也是有病乱投医,先给你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