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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鹤殇酒肆(1/2)

天光湛湛,云影徘徊。

几只飞鸟掠过檐角,消失在坊墙之外。

从弘道观出来,尚不及午时。

杨朝夕、方七斗婉拒了尉迟观主的午斋,又与出来相送的尚思佐、连江平等师兄弟道过别,才出了修文坊,径直拐上建春门大街。

下一个去处,便是南市,老丐龙在田的乞儿帮,便扎在那里。

据张武侯所言,克制尸变的许多秘法,比如墨仓、生糯米、桃木剑、黑狗血之类,都是那乞儿帮帮主龙在田亲自传授。

从某种意义上讲,武侯张松岳算是龙在田的外门弟子。

建春门大街宽阔平直,“哒哒”

的马蹄声响起时,便有油壁车擦身而过,淡淡的脂粉香从车中传出,令人不禁浮想联翩。

行人袍衫各异、衣袂如织,汇聚起一城的繁荣。

两人行至修善坊北坊门时,方七斗突然驻足不前,清俊的脸转向杨朝夕,给出一道暗示的眼神。

杨朝夕默契一笑、心领神会,两人便果断进了修善坊,直奔鹤殇酒肆而来。

时隔五年,鹤殇酒肆扩大了数倍。

之前仅两间瓦舍、几个伙计,如今却是一排双层阁楼、沿坊中十字街向内整齐展开,长逾百步。

楼外棚下、楼内桌前,几乎坐满了酒客。

或对饮小酌、或联桌开筵,男子居多,但亦有丰腴壮硕的女子间杂其间,推杯换盏,酒意正酣。

二十多名酒肆伙计,手中托着各色酒食,如穿花粉蝶般绕行其间,忙而不乱,热闹纷繁。

放眼看去,有几桌筵席排场颇为奢华,锦带华服的公门之人围坐一处,七八个高准深瞳的胡姬侍立在侧。

坐在上首的老者地位尊贵,当起了“明府”

,鼓动众人行“双陆”

之令;身边两名胡姬分任“律录事”

“觥录事”

,负责唱点数、分赏罚,调动场上气氛。

每一令行罢,其他胡姬便殷勤地伸出酒舀,将兽面纹铜罍中的酒浆盛出、筛入杯盏,按输酒之数、依次罚入酒客口中。

酒客们灌下香醪、胸胆俱开,不安分的手臂便攀上了胡姬的蛮腰,时而游上、时而探下,一时激起阵阵娇叱之声。

杨朝夕看过几眼、便再挪不开视线,似有几分意动。

方七斗轻车熟路叫来伙计:“先筛两碗‘鹤殇’,要一盘炙羊肉、一碟馓子、两碗汤饼。”

伙计应下,便将二人引到一处小桌前,招呼着坐下。

才踏着小步、一溜烟钻进后堂,准备酒食去了。

此处距那桌莺莺燕燕的胡姬们不远,既不必多费银钱,又可一睹秀色,对成亲后、一直囊中羞涩的方七斗而言,再划算不过。

方七斗拍了下杨朝夕肩膀,将他视线从胡姬身上召回,促狭道:“杨师弟!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那胡姬其实不贵,两吊大钱、陪酒夹菜,一两银子、任君采撷。

今日我方队正做东,给你开个荤如何?”

杨朝夕面色微窘:“小弟过过眼瘾即可!

十年纯阳之体,道功修来不易,自当固守精元。

倘若一时放纵、提枪上马,岂不是要前功尽弃……倒是忘了,师兄已经娶妻生子,这话对你无用了。”

方七斗脸上抽搐了几下:“看来杨师弟,修的也是道门内丹功法。

在我看来,内丹之术如滴水穿石、旷日持久,且限制颇多,反不如纯修武技、用处更广。”

“所以方师兄便弃道从戎,不再修习内丹功法了?”

杨朝夕顺口反问道。

“当然不是。

照你们上清观的《道门内丹说》来划定,我如今已能运转小周天,算是筑基小成。

对于强筋健骨、提增六识,还是颇有用处。”

方七斗底气不足道。

道门内丹功法对固守精元的要求,他自然知道。

只是两利相权取其重,他道号“传宗子”

,本就该以传宗接代为首要之务。

况且放着唐娟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不要,岂不是暴殄天物?

杨朝夕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转过头去,又看向另一桌筵席。

这一桌上的酒客,却是五花八门: 有武者穿着半臂衫、晾着健硕的臂膀,有儒生打扮的清瘦身影、仿佛一吹即倒,有穿着僧袍的肥头和尚、正啃着一根炙羊腿,也有满头朱翠的妖冶女子,媚眼抛飞间、夺魄勾魂…… 唯一相同的是,人人身上皆配着长短不一的兵刃,隐隐煞气从身上透出,显然是手上有过人命的江湖游侠。

几人行不惯繁琐的酒令,便向酒肆伙计要来一只惟妙惟肖的酒胡子,“碌碌”

地在桌中旋转不停。

每当酒胡子停下来、手臂指向谁时,谁便在酒碗里喝一大口。

规则虽然简单,几人却也喝得不亦乐乎。

两名胡姬头耸高髻、身着彩绣、长裙曳地,却强颜欢笑地陪在武夫与和尚身侧。

一面为喝空的酒碗舀酒、筛酒,一面以身体承受着两双肆无忌惮的、油乎乎的大手。

那清瘦儒生“嗯”

了一声,先开了口:“士为知己者死。

咱们‘魏州八雄’皆是田驸马帐下幕僚,此番在洛阳聚首,切莫耽于玩乐、而忘了正事……”

“嘭”

地一声,武者将蒲葵扇般的大手、从胡姬裙摆间抽出,拍在木桌上。

身体陡然站起,足有九尺多高:“姓林的!

你指桑骂槐、恶心谁呢?”

这一掌声震四座,周边酒客纷纷皱着眉头、瞪向这边。

便连桌上的酒胡子都跳了起来,摇摇晃晃一阵后、依旧屹立不倒。

那肥头和尚耳阔唇厚、粗眉牛眼,此时却伸出油手、将武夫按了下来。

他单掌竖于胸前,低眉俯首道:“阿弥陀佛!

林解元所言极是,我等此番前来,若办不好田驸马所交差事,便不用再回魏州了。

只是贫僧尚有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解元面色淡然:“不经禅师,但说无妨。”

不经和尚这才缓缓道:“不知田驸马要我等去寻的宝物,究竟是何物?

是否有迹可循?

若不肯明言相告,我等又如何能寻得到?”

那妖冶女子陡然一声媚笑,周围酒客身子便都酥了半边,她红唇轻启:“是了呢!

林郎,你总是不肯说,叫奴家如何猜得你心思?

嘤!

我阮菁菁偏生命苦、所遇皆非良人,看来终身无依了……”

林解元眉头微皱:“阮娘子,请自重。

我一路三缄其口,自然是怕咱们之中,好酒使气之人、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引起洛阳这边的防备……”

“谁特么好酒使气了!

姓林的、你今日若是不把话说清楚!

老子这斫马刀、便送你上路……”

武夫又是“腾”

地站起身来,就要抽出腰间佩刀。

“哎呦,吓到奴家了。

熊百杀,你干嘛老跟林郎过不去呀!

要不今晚我去你房中,奴家……嘤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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