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苏忧言你别怕 林诤照着自己今夜画的那张设计图打版。

他连夜发给了设计组，得到肯定后，设计组立刻安排人打版。

但是别人打版，他不放心，他得亲手把这条裙子做出来。

林诤对着那条鱼尾裙的画稿，一点点把裙子做出来，裁剪版型, 缝上穿珠，直到它逐渐贴近画稿，也逐渐贴近别人的设计。

- 右繁霜握着那支枪，握柄上仍旧有他的体温，但枪的颜色依旧是冰冷的，是像是石油一样的天生带有火力和攻击性的浓稠颜色。

苏承颜捂住腿，血不断从伤口里流出，俊秀的面庞因为疼痛而狰狞发白, 冷汗从他额上不断落下。

但她故意打偏了, 子弹仅仅擦着皮肉而过，血流如注却没有扎进肉里。

右繁霜看着苏承颜，她握枪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却是冷静到死寂：“苏承颜，就算没有苏忧言，你也不会成为继承人，趁早清醒对你更有利。”

苏承颜抬起头盯着她，看得见她发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手，那张明明清丽天真的脸却故意摆出了恐吓和冰冷。

苏承颜忽然笑起来，他故意挑衅道：“苏忧言，还真有人喜欢你，真难得，她出身这么好, 你说如果她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还会不会继续喜欢你, 选择和你联姻？”

苏承颜，苏承颜。

他的名字根本就不是什么承颜父母，孝顺长辈的意思， 而是，顺从苏忧言。

一开始爷爷同意苏忧言和右繁霜在一起，他还以为是爷爷对苏忧言完全放养了，可是原来爷爷给他物色的妻子，是出自门当户对甚至风头远高于苏氏的门庭。

明明他比苏忧言要努力得多，从小到大都在讨好爷爷，小到每一次考试大到清洗董事会，他都会毕恭毕敬把答卷捧给爷爷看。

右繁霜认真道：“不要和他一样干那种违法犯罪的事情。”

孟氏好兄弟，苏氏杀手足。

他浑身僵直，听见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清风，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变少，日积月累只会越来越多，我想捡起每个部分的你，我知道关于你的事情更多，只会更爱你，我想了解你真正的想法，想知道为什么我受到伤害，你第一反应是应激得想要杀了对方，我可以和你一起做你以前想做的事情，什么都可以。”

苏忧言一直看着她，眉眼的棱角似乎都被柔化了，没有一点锋芒，乖乖听话。

- 苏承颜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两条腿做过手术被包扎好，他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只要动一下，腿上传来的疼痛就会让他疼得龇牙咧嘴。

苏承颜疼得钻心，直接瘫倒在地, 另一条腿一个血淋淋的洞。

苏忧言被她紧紧抱着，明明看上去她像是不安的那个，可他心底一直悬挂着的大石却重重落下。

就在苏忧言握着她的手不敢松但也没有说话的时候，右繁霜忽然扑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阿言，我还是很喜欢你。”

只因为他是他，不因为他是苏忧言。

右繁霜用力地用脸颊贴紧他，直白地告诉他：“我永远不会讨厌你，世界上我最喜欢你。

如果我的家人不喜欢你，我就会努力让他们也喜欢你，如果有人讨厌我和你在一起，我会更直接地把我对你的喜欢表达给他们看。

你不要害怕，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和我有关的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别人毫无目的的善意了。

苏忧言觉得她板着脸教育他的样子莫名可爱，她对豪门之中这些事见得很少，又有极强的法律意识，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习以为常。

苏忧言就要开口，但右繁霜却立刻道：“无论苏忧言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在他身边。”

他说呢，为什么是承颜。

他一开始是觉得有意思，后来发现他说什么她都相信，还会很认真地问他然后呢，第一次有一个人居然这么相信他，他忍不住在她面前卸下防备，假装自己本来就很和善。

苏忧言过了很久才轻轻拍拍她的背，像是突然回神一样把她抱紧：“没事。”

苏忧言牵着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空里，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他一个正常人，在没有母亲，父亲和插足者、私生子同仇敌忾，把他当成敌人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生出重重的刺来保护自己。

原来苏忧言真的会打死他。

他在她面前完全假装成另一个人，敢去试着喜欢她，知道对她好她不会转身就离开，她还会用她的方式，让他感觉到她炙热的喜欢，无论是小饼干还是手写的小贺卡，都美好得那么不真实。

右繁霜捧住他的脸，板着脸教育他：“以后不能干犯法的事情，不要为了任何人渣断送自己的未来。”

苏承颜不受控制地大笑着，护士被惊动了，连忙进来查看他的情况，却发现他的伤口血流不止，将绷带全部染红，护士连忙道：“你别太激动，这样会把伤口撕裂开，血管和神经还会裂，昨晚医生连夜给你做的手术，你这样真有可能会残废的。”

苏忧言不知道现在自己在她眼里是什么样，只能轻声道：“霜霜，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

夜色茫茫，更深露重，她紧紧抱住了她，用她纤弱的身体试图带给他温暖。

他垂眸看见自己手背上有苏承颜溅上来的血，却终于放心大胆地不去擦掉，而是任由它留在那里。

苏承颜疼得晕了过去，保镖们去把苏承颜抬起来带走。

他会和亲兄弟自相残杀，心底全是阴暗，看见任何人任何事物第一反应都是带有攻击性的想法，会下意识露出爪牙，设想这样事物如果攻击自己，那么自己下一秒一定要先用爪牙抓烂对方的喉咙。

他带有攻击性的反问，也被她以为是他没听清楚，反而认真地又回答了他一遍。

他的声音很轻：“我开枪是真的开了枪，如果你是听姑姑说的，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口中我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

右繁霜仰着头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清光荡漾，摇了摇头：“我不怕。”

苏承颜的太阳穴青筋暴起，心脏突突地跳， 他出生的时候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有做过，爷爷就把他当成了家仆。

苏忧言的眼睛柔和得像是蒙了一层光，温声道：“好。”

是真的。

苏忧言终于能确信她没有动摇，伸出手去回抱她。

右繁霜冷声道：“他有三年站不起来，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你站不起来了。”

否则为什么是承颜胝手足，而不是承颜胝父母， 他疼得已经难以控制表情，整张脸的肌肉呈现出奇异的走势。

否则为什么偏偏用颜这样特殊的一个字，不用更多用的承欢承恩承祖。

原来他的身份，一出生就已经被否定了。

原来是让他要看人眼色，而不是孝顺父母。

她抱住他，柔软的面颊紧紧贴着他清瘦的侧脸，苏忧言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安心过，在她面前完全放松下来：“霜霜会讨厌我吗？”

原来他的名字里都有奴性，爷爷把他判定为需要看人脸色行事的那一个。

不然为什么只要有一个不害怕他的人出现在他视野里，他就会全心全意去照顾，她的病情况严重，发病时连医生护士都不敢轻易接近，他却可以连她发病时的暴躁和疯狂都无条件包容和接纳。

不是恐吓，也不是玩笑。

承颜胝手足，明明就是要他跪在苏忧言的脚下，看苏忧言脸色行事的意思。

“砰”

的一声枪响惊起了林间栖息的飞鸟。

右繁霜却只是抱紧他，把头埋在他怀里，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像是要听他心脏的跳动。

苏承颜终于有自己会死在这里的感觉。

她抓紧他腰后的衣服，声音温柔却坚定：“你不是，你本来就是我见到的那个样子，只是想让你死的人太多，你不敢表露出善良和柔弱。”

苏承颜握紧伤口之上的位置，试图止血，却怎么都止不住。

苏忧言把语气又放轻了一点，以至于听上去有些小心翼翼：“那我们回家？”

她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的话无比坚定。

苏忧言也认真应：“好。”

巨大的疼痛袭来，眼前变成灰蒙的一片白。

可见他有多么渴望正常的交流和相处。

对于她什么都知道这件事，他还是回不过神来，忍不住去想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右繁霜松开了他，他怀里一空，下一秒，却有一只微凉的小手牵住了他的手，努力轻松道：“好啊，这里好冷，我们回家。”

他们和他名字出处的这首诗，根本不一样。

右繁霜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她看他的眼神依旧温柔，晶莹的眼泪打湿了浓密的睫毛，眼底一如既往的爱慕。

苏忧言眸色微变。

上车之后，车行驶在漫漫夜色之中，右繁霜和苏忧言坐在后座，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车辆行驶的声音和不时响起的鸟雀啼叫。

他争来争去，爷爷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位置给他。

他一开始出现在她面前，就伪装成温暖善良的样子，但他和她见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他曾经以为的那些，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而苏忧言握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薄唇间逸出凶残冰冷的话语：“她不敢，我敢。”

她在说：“不要怕。”

苏忧言心脏堤坝缺失的那个地方被人用巨石填上, 寒流不再从洞口里涌进来。

可是他却忽然不管不顾地大笑起来。

可是现在，忽然得知她什么都知道，他不敢想她知道了什么，更不敢想从今以后她会怎么看他。

但他第一次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反而对他露出了天真的笑，让他不知所措。

右繁霜却忽然抱住了苏忧言，苏忧言听见了她轻声的喃喃。

右繁霜抬起头，苏忧言也垂眸看她，天生浓郁的鹤眸此刻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看着她，有些小心，没有定定地盯着她看，有不自觉流露出的希望被怜爱的试探，像他喝醉酒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