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底定(三)(2/3)
这条龙曾经沉睡,然而无数英魂之血洒沥之下,这苍龙又舒爪张牙,睁开了眼睛!
大山岩长叹一声,回顾左右,将祖传的军刀轻轻摘了下来。
徒步而前,一直走到徐一凡面前,而徐一凡就始终以无比轻蔑的目光看着他。
他终于将这未来五十年的血火噩梦,亲手终结在自己手中。
而在未来的岁月里,他更要将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层层黑暗,亲手撕开。
这个责任,他逃避不了,也无法逃避。
铅灰色的云上,正有无数英魂翻滚,一直的看着他。
也许是华夏先祖的神灵,在阅读他曾经经历的历史中,发出了苍凉的叹息,才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
这个责任不管如何沉重,未来的道路到底如何艰难,无论将付出怎样的牺牲,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他都已经再也无从停顿,无处逃避。
历史真正的改变,就从这甲午开始!
公元一八九四年十月二十日,日本征清第二军残部七千余人,举金州旅顺而降。
同日,日本总理大臣伊藤博文,发国书于清国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请和战事。
并照会英、法、德、俄等国,请求调停。
并命令征清第三军收缩于威海,并承诺将主动撤军。
消息传出,举国狂醉。
海东徐帅之名,威震华夏。
“大人,驻直隶诸练军总兵,北洋各实缺道,候补道,善后局,营务处,机器局,厘金局,保甲局,清丈局,各公所,各衙门,及英法日俄美各国驻津领事……来贴求见。”
门房把记在号簿子上的来贴求拜的名单念完,差点儿就一口气喘不上来了。
前些日子唐绍仪和张佩纶在天津的行辕还是车马冷清,不大有人上门,徐一凡辽南底定大局的消息一传过来。
先是震慑得大家伙儿短暂的时间内失去了反应的能力,接着就是发了疯一般的涌到唐绍仪和张佩纶这里来。
徐一凡的地位再也无可动摇,将来走到哪一步,都难说得很。
无论如何,现在自己体系内缺人才,也能有这么多位置来满足投效人物的天下督抚,也就只他一位而已。
心思浅一点的,过来拜门,不过是求个饭碗。
心思深一点的,却未必没有从龙之心。
这几十年来,大清虽然勉强还能维持下去,还在以其惯性僵滞的转动着。
可是大家不是不知道,这维持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必须得变,也必须要变。
可是天下之大,又有谁知道该怎么变,朝哪里变呢?
徐一凡的强势,让人似乎就看到了一条出路。
现下以他的声望,朝廷主动去收拾他,既没借口,又无能力。
如果他在两江经营,能创造出他在朝鲜经营两年的奇迹,未来如何,真难说得很。
北洋自从李鸿章去后,各色人等就惶惶不可终日。
这个时候,在观望之后,似乎终于看清。
这个团体要维系下来,只有抱徐一凡的粗腿,才不会给朝廷连汤带水的吃掉。
听完门房念完名单,唐绍仪和张佩纶对望一眼,都是大笑。
张佩纶笑着摆手:“来的人都回帖子,今儿挡驾。
就说我和少川,会回拜他们……咱们又不是收破烂的,谁都能要?
当初早干什么去了?”
唐绍仪擦擦汗,徐一凡胜利消息传来,他就一直处于这种浑身火热的状态:“大帅……大帅真的是天人!
谁能想到,他一口气能把小鬼子打得来投降?
谁都以为他会敷衍自保,结果大帅却以此惊天大胜昭告天下!
如此胸襟,如此气度,如此本事……五百年必有王者兴!”
放在往日,唐绍仪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这个时候心情激荡,拍着桌子就喊了起来。
张佩纶谨慎一点,摆手让门房退下。
“大帅本事,已经天下皆见了。
难得的是这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
如无此种担当,大帅将来,不过又是中堂爷而已。
而现在……”
他一笑收口,唐绍仪却接着他的话道:“我泱泱华夏,沉沦末世,岂能无人奋起!
这不死不活的日子,也该结束了……应天景命,这是大帅一手一脚拼出来的!
有眼睛的,都会看!”
张佩纶摆摆手:“少川,路还长着呢……一场大胜,固然震动人心,但是真的要撬动天下,却还早着呢……既然同在一条船上面,我们就只有卖力一块儿划下去了。”
两人正在闲谈着这些有点大逆不道的话,门房又匆匆忙忙的回来回报:“大人,盛大人求见……”
盛宣怀在两位大人心目当中如何地位,门房最清楚,别的人来拜都是先上号簿,或者接见或者挡架。
只有盛宣怀来,从来都是直入中堂的,不知道今儿怎么了,盛宣怀乘一顶小轿而来,却拒绝了门房请他直入中堂,在二门外面恭候。
听到回报,两人再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跳了起来。
大步的就朝二门外面走去。
一到门口,就看见盛宣怀青衣小帽,独立中庭。
看见二人出来,一笑之下,就深深一揖到地。
张佩纶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杏荪,你何来之迟!”
“气运鼎革,焉能不盘桓瞻顾?”
盛宣怀笑着回答。
唐绍仪也抓住了他另外一只胳膊:“杏荪兄,此时还有什么话说?”
“话是虚的,北洋家底,还有数百得力人才才是实的。
做生意嘛,货最要紧……少川,幼樵,这条船,是不是给兄弟我腾个位置出来?”
“打赢了?
这就打赢了?”
玉澜堂内,一片死寂。
光绪捏着折子,呆呆的反问。
他坐在那儿,瘦弱的身子似乎支不住脑袋了,深深的垂了下来。
徐一凡,再无人能制。
一切打算,都成了泡影。
辽南大胜,日本求和的消息传来。
和京城百姓们的热闹癫狂相比,颐和园内,却成了灵堂一般。
慈禧已经没来由的打死了两个太监,戏也不瞧了,也不遛弯了,只是在乐寿堂里面转来转去,连李莲英都不大敢过去沾边。
光绪却彻底没了主意,跟个木头人一样,一发呆就是半天,不吃也不睡觉。
历史书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大臣到了徐一凡这种地步,已经是功盖天下,功高震主了。
要不是朝廷收拾了他,要不就是他成了曹操。
指望他能当郭子仪或者曾国藩,那还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光绪只是喃喃的自问。
“皇上,咱们得变法了!
祖宗成法,已经不能因应此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徐一凡有实力,我们还有天下士人之心!
只要皇上努力振作,刷新政治,徐一凡也只能缩在两江,只求自保富贵!”
跪在光绪面前的文廷式砰砰的碰头,大声回话。
“道希,你上次也是这么有把握……”
光绪低声嘟囔一句,还是六神无主的模样儿。
“皇上,您再信臣一次,君臣这一道坎,徐贼没那么容易跨过,他根基薄弱,要让这根基和他现在声望功绩配得上,少说也要苦心经营个三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