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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1/2)

马天保推着自行车, 马父用被子包着, 被麻绳绑在了横梁上,就这样一路艰难的才来到了这家“吉祥中药堂”



这家药堂没挂匾,就在屋檐下挂了一盏破灯笼, 上面写着吉祥二字。

他一路找过来, 还是问了街坊邻居才找对了门。

大门里头是院子,院子里排着好几张竹板床, 上面晒满了药材。

几条横七竖八的绳子穿过院子, 衣服、裤子和药材并排在一起享受阳光。

一个留着文字胡的中年男人把着一只茶壶,正坐在躺椅上仰脸晒太阳, 听到动静才张开眼, 看到马天保推着自行车, 车上还绑着一个马父, 他也不必问, 站起来说:“马先生对吧?

进来吧。”

马天保连忙把车靠在墙上,把马父解下来, 背进去。

中年男人看他拖着脚在地上走,问:“棍棒伤?

几个月了?”

马天保:“三个月了。”

他说着把马父放在屋里的诊床上, 解开被子。

中年男人弯腰给马父看诊时说:“你这个腿现在还算有得治,不过要静养,半年不能下床, 下床就要用拐。

现在不治,一年后就基本治不回来了。”

马天保退后几步让出地方,说:“大夫, 我没事,您先给我爸看看吧,我妈在家,改天还要再麻烦您给我妈也看看。”

中年男人把马父翻过去,对着他的背又敲又扎,还让他把马父扶起来,让他自己走走开。

一番诊视之后,中年男人把马天保叫出去,说:“我能给你爸止疼,让他再也不疼,能比现在好受点,当然,止疼以后他还是没办法站起来,手脚只能弹动,拉尿都有感觉,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马天保急切的问:“那我爸还能站起来吗?”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

马天保喉咙干涩,艰难的问:“那我爸还能……”

中年男人从他进来就看出来这不是一家有钱人,他叹道:“王公贵族也过不了生老病死这一关,你啊,看开点吧。

能叫老爷子少受罪,就是你的孝心了。”

马天保进去后,没有告诉马父中年男人都说了什么。

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跟马父聊天,夸他儿子孝顺,马父骄傲的说马天保是大学生呢,中年男人立刻惊讶的说:“老哥,没想到啊!

这要是在过去,那就是状元郎啊!

老哥,你以后可要享福了!”

中年男人并没有做什么很复杂的事,只是给马父做了一回针炙,马父趴在床上,背上腰上扎了十几根银针。

很快就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马父就惊喜的对马天保说:“这大夫真是神了!

我都不怎么疼了!

刚才出来时还疼呢,现在越来越不疼了!

神医,真是神医啊!”

马天保笑着说:“爸,你看,还是该来!

叫大夫看看,不是挺好的嘛。”

马父叹道:“唉,我是怕花钱。

现在是托了祝女士的,这人情没法还啊。

咱们家能帮人家什么啊。”

马天保:“我还,我来还。

爸,你不用操心了,都是我来还。”

他把马父送回家,匆匆带上写好的求职信就出门了。

虽然苏先生好心告诉了他许多秘诀,但仍然很不顺利。

一些银行根本不让他进,一看到他上门,门口的印度保安就来赶他走了。

他操着不太熟悉的英文,举着自己的求职信说他是来求职的也没有用,那印度保安说的印度英语他听不懂,他怀疑印度保安也听不懂他说的。

百货公司也不顺利。

他这回没有从大门直接走进去,而是找到了百货公司的h0u'me:n,在那里等了许久才看到有人进出,他连忙上前表露来意,可那些人也都只是摇头拒绝。

一个人说:“你来求职,也打扮的好一点,至少穿一件西装或长衫,换一双皮鞋,头发也弄得整齐一点。

你这样……我就是真帮你把求职信递进去了,你也是得不到这份工作的啊。”

他还看了一眼他的脚:“你腿脚还不好,这一看就不行啊,人家做官都还讲究个端端正正的呢,你这一瘸一拐的,一点也不体面,到哪都不行的。”

马天保白白跑了一天,什么工作也没换回来,饥肠辘辘的回去了。

回到家里,马母高兴的说:“你爸回来就没疼过!”

马父看起来气色都好多了:“这样我就不用吃药了!”

马母今天挣扎着把这小小的家给收拾了一下,还坐在门口跟邻居搭话,认识了不少人。

她是个普通的女人,在金公馆里过了一辈子,除了侍候人,别的什么也不会。

可现在除了躺在床上的马父,没有人需要她侍候,她就没了用武之地。

她指着墙角放在凳子上的一个碗,说:“这是对面那家女人煮汤时给了我们一碗,你去喝吧,我和你爸都喝过了。”

马天保跑了一天,滴水未进,端起来一口喝光,喝完才尝出是面条汤,还有两根青菜,还有一丝鲜味。

墙上挂的布兜里还有昨晚张妈送给他们的枣馒头,都是大个的,里面混着切开的红枣。

他们早上吃的就是这个。

他拿了一块出来,站着就吃完了。

马父和马母都看出来他的精神不太好,猜到今天出去找工作可能不顺利,就都不去问他,让他赶紧上床来躺一躺休息一下。

马天保躺上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扯起了呼噜声。

马母颤抖的手抚摸着马天保还有些稚气的脸庞,无声的落泪。

马母:“儿子太苦了。”

马父说不出话来,现在他不用对着儿子笑了,他也就笑不出来了。

他的脸上只剩下对生命、对生活的漠然和无助。

马母抹了把眼泪,抓住马父的手,小声说:“你可别想傻事!

要是你出了事,天保怎么撑得住?

你在,家里就有主心骨。

他还小呢,他撑不下去!”

马父点点头,握住她的:“我懂。”

马母说:“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我听她们说有个劝业所,正适合我这样的人去。

我从小卖到金家,家乡父母都不知道,什么身份证明都拿不出来,他们就专给我这样的人介绍工作的。”

马父眼中含泪,手在发抖:“你、你……”

他不放心!

可他又不能说不让她去。

马母:“我就会侍候人,我也只能干这个,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怕他们把我骗去卖了。

你就别担心了。

明天,天保一出门,我就去劝业所。

我问清在哪儿了。

先不告诉他。”

马父:“你的身体能行吗?”

马母点点头:“我没大毛病,那药堂的大夫都说我这是吓的,一急一吓,心里就慌,人就倒下来了。

喝了这么久的药,现在咱们家也安顿下来了,我也就好了。”

两人商定,等马天保睡醒以后,什么都没告诉他。

马天保今天还是去那个摊子买的晚饭,虽然有祝家送饭,但他们也不能只等着吃祝家的那一餐。

他买过晚饭以后,就又去路灯下写求职信了。

不过今天,他有桌子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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