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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飨宴(1/2)

裴液看着那一大团血肉沉进去,淡淡的血雾在水中弥散开,很快又在波荡中消失不见。

它向下飘去,变得越来越小,然后渐渐看不见了??

这水并不太过清澈,裴液也没想过它原来这样深。

直到绳子绷紧,那团鱼货就坠在了小舟下面。

船上一时没人说话,几个年轻人似乎都有些紧张,凄雨寒雾,茫茫河面,他们这艘孤舟好像进入了某个无人应答的世界,船下无尽的水此时带来一种恐慌感,几人这时更突兀地感 知到这些液体的广袤与沉重。

仇千水所谓“水主”

“飨宴”

之语还是印在了几人心里,八百里水系、一十八坞,成千上万条船,几乎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浩大场面,立在神京最高的地方,都远远望不见这些东西的边际。

此时独行在雨与河之间,几人会莫名恐惧水里会真有什么东西????

那东西和这样的声势阵仗相匹,船底那半人大的肉团不过是给它的饵。

但小船只是在水面上颇有韵律地行着,照雁坞的吩咐,每一条小船都要开得越远越好,确实已足够远了,周围除了滴答的雨声外什么也没有。

其实分明是平日里常见的那条大河,只是雾把什么都遮住了而已。

赵宝终于笑了下,动了动姿势:“那东西还挺怪的,除了鱼,里面还有挺大块切下的红肉,我瞧也带着鳞皮......

三叔,仇坞主说‘水主’什么的,那,那是什么啊?”

许三余光瞥了眼船头的仇落,一言未发,倒是仇落自己回过头来,笑道:“你们不是水上讨生活的么,没听过咱们八水上两位水主的传闻?”

赵宝摇头:“少坞主......

我见识短浅,没听说过。”

裴液跟着另外两人一起摇头。

“你们若多和常出船的长辈聊聊,就总能听到一些了,这是有习俗的。”

仇落转过身来,一条腿盘起,“许多渔村、河边镇子,逢年过节都有祭祀,有的还立了小庙的,你们庙会上该见过的。”

他这么一说,赵宝有了些印象,连声“哦”

道:“我想起来了!

头回出船时,二爷爷塞给我一束香,说若在江上了急风大浪,就把鱼获里最肥美的几条还回江里,点簇香在船头??

这香若不灭,那就是江神受了供奉,总能全 须全尾地回来。”

仇落哈哈笑:“差不多差不多,反正各处都不大一样。

其实也没个说定的尊名,但确实常有真实新鲜的见闻流出,而且上溯不知多少年。”

他盘了盘腿,声音在水面上荡漾:“这两位水主啊,没人知道它们寄居何方,形貌如何。

见过的人里,有的说像蛇,鳞片大如石盘,有的说像水牛,身躯似一堵高墙,还有的信誓旦旦说像虎,血口能一口吞下几条船......

但都 是只鳞片羽,偶见一瞥。”

“但有几条是大概共识的,敝坞耳目稍广,因而看得全些,”

仇落笑笑,他自称敝坞,却没人真当他敞坞,“其一,你二爷爷的说得不错,越在风高浪急、浓雾暴雨之时,水主易显身形,这些目睹之传闻里,十之八九如此;

其 二,水主能操使风浪,它若欲哪条船倾覆,只用一个念头,而有时你目睹它后,却忽然周围就风平浪静了,只是不辨方向,待得再次感受到风雨时,往往已经靠岸;

其三,祭飨水主,应用水货而非三牲,大约人为陆生,取鱼于 河,容易激怒水主,须得诚心致歉感谢。

犹如虎巡其地,八百里水系,都是两位水主的领地。”

赵宝怔了一会儿,喃喃道:“这,这,我打了一年多了,从未听说过......

少主,你这一说,我以后都不敢下河了......”

其实他不止以后不敢下河,这时都已经有些心里发寒了,四下望去,岸线全被雨雾掩住,小船带着水声行在波荡中,好似孤僻无人之境。

仇落哈哈而笑,拍拍他肩膀:“能目睹水主一回,那是何等奇遇,几十年来见者寥寥呢,你还担忧起来了。”

他笑得爽朗,赵宝也摸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自知生性胆小,仔细想想也是,千万条船,铺开在八百里水系间,如今千万水上豪杰共宴那两位传说中的水主,怎么就独令他们遇到呢?

裴液这时忽然道:“少坞主,因何知道是两位呢?”

仇落一怔:“啊,因为目睹之人描述不同,有说是其身浅青,有说其身冷银,因此......”

“这样的神物,若能变换颜色,也不算稀奇吧?

何况不同光线之下,颜光本就也有不同。”

裴液想了想,“而且还可能它有的地方是,有的地方是银??

你瞧我,身上是黄的,头发是黑的。”

仇落还没讲话,小七却“噗”

一声笑了出来,仇落茫然回头,心想她平日有这么容易被逗笑吗。

却见少女也没回头,只煞有介事道:“不对不对,小朱,你现下哪儿都是黑的,只是头发更黑罢了。

我才是,脸是白的,头发是黑的。”

裴液一愣低头,手臂确实是被仙人台装扮得一片黑,估计脸上也好些有限。

而且他总觉得刚刚她故意把“朱”

字咬得有些重。

裴液把目光挪到仇落脸上,仇落脸色却有些为难。

“这话倒也没错。”

他刚刚讲述水主时是眉飞色舞的,但这时却有些脸色发白,他偏偏头,低声道,“但,但我们是有消息的,他,他说,就是两位水主。”

“他说?”

裴液露出好奇的神色,“是雁坞主说吗?

因何这么说?

还是少坞主另有别的消息......”

仇落脸色却已经煞白,他受激般斩钉截铁地一挥手:“别问了!”

"......

"

裴液闭上了嘴,他安静瞧着他,这位少坞主此时浑身透着一种不适的意味,脸色很难看??

不是因为冒犯导致的怒火,而是某种深处勾起的恐惧。

青风使。

裴液想。

他见过青风使,至少一次。

这里是满水,所以它真正暗处的主人应是那位涝水风使。

长安八百里江湖上有一十八坞,却只有八位青风使,坞主们是明面上的水上大豪,但风使们的话于他们近乎神谕。

所谓水主,不会比风使更令他们恐惧。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在水上谋事的人,怎么可能脱离蜃境的影响呢。

裴液大致已清楚当下正在发生什么,蜃城对一十八坞有着绝对的掌控,大多时候这些坞主是一方宗师、一河之主,但在城需要的时候他们近乎傀儡。

如今,由蜃城风使四方下令,再由一十八坞下传,牵动了这广大江湖上的大半水豪,聚起如此一场盛事。

下面的人并不晓得这背后是谁的指使与目的,但“水君登位”

是真的,飨宴水主也是真的,所以千万人的豪举也是真的。

陆地上的人们总能脚踏实地,所以相信自己的脚,相信摔跤了是自己没走稳,所以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自己的创造与改变;

但水上的人们知道自己依靠的是河,船上的每一次摇晃都身不由己,他们敬奉水主,信仰水君,敢 说生死由命,对水含有一种埋入血脉的情感,所以他们真的为了“水君”

聚集起来。

但装液从入局者的角度想,城在这里弄这么大场面一定是有缘由的。

蜃城的背后是雍戟,雍戟的目的是取得完整的【白水】

仙权,裴液可以很自然地将【白水】

的归属与“水君”

的尊名联系起来。

所以雍戟促成这样的场面,是为了帮助他登上水君之位。

那么助益何在呢?

两位水主又在什么样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这里如此声势,那么它就是事情的中心吗......

雍戟,是不是就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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