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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 大辟(2/2)

文在兹默然一叹,饮一杯酒。

但片刻后他又抬头,对裴液露出个笑:“不过老师是明白我的。”

裴液给他倒上酒。

“这些天肯定有友人去寻老师请他救我吧。”

文在兹向后拄地,望着牢房黑暗的顶,“死是一件悲事,但每个人都会死,而我已到了可以死的时候了。”

“你才不到三十岁。”

“裴兄读不读话本?”

裴液挑眉:“我最爱读了。”

“同道中人,那么我问你,二百页的本子,就一定比一百页的本子好看吗?”

文在兹酒足饭饱,曼声道,“一个话本是为了讲好一个故事,不是为了把自己写的很长,故事讲完了,也就可以结尾了一个人的一生也一样。”

“离开天理院时,我问老师说,天意浩荡,我卑而惧之,不愿如尘填海,若求其下者,可有通路?

老师说,择一人间事业而死之,无之悔亦可。”

文在兹双眸明亮,“如今我已以身命为士林之先驱裴兄,我的二十八年,难道不比庸人的一百年更精彩、更完整吗?”

“是,很对。”

裴液无可反驳,点了点头。

片刻后轻声道:“反正我若驳倒了你,你忽然不愿死了,届时我又不能救你出来,也太戏弄人。”

文在兹大笑。

席上只剩残羹冷炙,裴液收拾离开,走出牢房前听得身后忽然颤声唤道:“裴兄。”

裴液回过头。

文在兹颤巍巍从怀里取出一张脏皱得不成样子的字条,微哑道:“老师若问遗言,只把此句交给他,便说是学生终生奉行之志请他老人家,保重身体。”

裴液伸手接过,低头看去,字迹依稀可辨,是句他见过的话:“天意自古高难问,生死蝇头小事尔。”

深冬,午后。

刑场之外聚了无数灰白色的士服,仰着或苍白、或悲戚、或愤怒的脸,而除了喑哑的哽咽之外就只有沉默。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中,那道散发踉跄的身影终于被推出来了。

他垂着头,有些人见过这道飘摇的身影,此时有些不敢相认他的虚弱和瘦削,但更多的人还是第一次看见,从此他们对“文在兹”

三个字的印象就是一条冬日的干松。

然后这条干松被推在刽子手身前了,刽子手拭了拭刀,将之高高举起。

散发下的面容随着刀抬了起来,第一次含笑看向了围拢望来的千万道面孔,高声吟道:“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苍灰的天,冷淡的云,暗红的地面,围拢着无数悲愤的面孔。

文在兹的死一定伤到了他们,也令他们更为愤怒。

裴液在刀光落下前转过头去,见到了人群边缘那道端严朴实的身影,和路边干枯的蓬草一个颜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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