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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孤衙(2/3)

李缥青道,“天山说,把【瞳】

佩在身上,可以记录一個人的心神和行止。”

她望着这枚珠子,口气随便道:“希望它还能用吧。”

脆弱老旧确实明显地涂抹着那表面,裴液点点头:“我尝试用照幽解析一下。”

“嗯。”

裴液把它放在照幽的中心,一者古老而明润,一者轻新却残损——它们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了一起。

“你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

裴液好奇道。

“能有什么,瞿烛都没把它当回事。”

李缥青一笑,晃着小腿,“想来不过一些博望街景、每日吃了什么、办了什么公务——能留下多少都不好说。”

又道:“你看到了什么,出来仔细给我讲讲。”

“不重要还仔细讲讲。”

“想听。”

螭火缭绕上去,【眼】

顺畅如旧地打开,但这枚“见身”

却一瞬间就发出了脆裂的轻响,模糊的纹路被飞速激活,这枚穆王神器第一次以这样的形态向他敞开了怀抱。

裴液凝目把它举到眼前,它随时可能死去,但毕竟还是千钧一发地活着。

裴液顿了一会儿,目光又偏向安详望月的少女:“.

缥青。”

“嗯?”

“这枚珠子.

真的是你随便找到的吗?”

少年清亮的褐眸安静地看着她,“.

你带着这样的重伤跑到府城来,还撒谎来借照幽.”

他沉默一下:“我们刚刚说了,如果你有关键的消息,可以告诉我的,我们一起商量。”

“.

哪有,真的就是府库里翻到的小东西。”

李缥青忍不住笑,眸子清透地看着他,“有什么关键的我不就上报仙人台了吗,你总想那么多。”

她轻轻摇着小腿,表情确实轻松安和。

裴液点点头,收回目光,时隔多天,他再一次望入了【照幽】

之中。

停驻的车厢,风雪在帘外呼啸。

面前的老人坐得很端正,整个车厢中只有他们两人,一身青紫依然整齐,只是面部一片朦胧。

裴液立刻意识到这是【见身】

残损造成的破坏,他透过缝隙望向帘外,遥远的天边和山影也是一片片的缺漏,仿若末日的景象。

裴液立刻意识到自己身处哪里。

二十年前的大崆峒,冬日大雪,俞朝采赴任的车队在险山中艰难行进。

他试图检视这枚心珀的所有记录,与湖山之谷中的时间分支不同,这枚珠子只提供一条“河流”

,但裴液向上游看去,已经全都干涸了。

这枚【见身】

,已经只余这末尾残损的一截。

重新坠入这副场景,视野余光中,自己身着一套素白的锦服,长靴和护腕都很利落,剑倚在旁边厢壁上。

这时窗外忽然响起靠近的步子,自己转头看去,帘子已被掀了起来,冷风和热气同时扑面而来。

“肉粥煮好了,给你和俞大人端了两碗。”

身姿挺拔的年轻人就立在窗口,腰挂的剑柄“铛”

地磕上了外壁。

他的面容同样模糊,声音也微微失真,但还是能听出些笑意。

瞿烛。

裴液清晰地记着无大人向他转述的那个雪夜故事,瞿烛那几天一直帮着煮粥,最后一天他往里放了东西,令护送的季长存在对剑中毒发抱恨而死。

所以自己如今看到的是隋大人的视角。

那么是瞿烛或明或暗地把【见身】

佩在了隋大人身上——也许从博望开始他就这么做,用以窥探隐秘,制定计划?

三人依然在含笑交谈,裴液望着面前这张模糊的面孔,并不意外地感到有些陌生。

瞿烛。

裴液记得自己是如何认得这个名字。

他认得他的二十三岁。

冬日躺在斑驳的树影里,懒笑着捉弄师弟;风雪中在空旷的青铜殿里,暴怒地逼视师父;深夜燃烛的小院里,他在山一样的书籍乱纸中安静地窝进椅子里,一动不动地望着遥冷的星空。

以及天纵奇才地修改了【埋星冢】

的阵纹,单剑踏入了星虫守卫的神殿,这套他在如此年轻时创造的阵纹,近三十年后在剑腹山中宛如天神降世。

以及他被西庭心和道虚经狼狈击落,在星虫身下险死还生,最终被师父用生命救出来。

裴液记得那夜在脱离青铜神殿后,师徒二人倚在甬道中的那一幕。

老人筋骨破碎,血不断地从嘴涌出来,瞿烛缓步上前,双唇颤抖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这幅画面如此真实,以致令裴液难以相信他的三十岁会是那样。

那是七年后的坟前,瞿烛像一柄剑藏入古鞘,他立在星夜之下,对着瞿周辅轻叹道:“有些无形的线,靠自己是越不过去的.

若没有八仙过海的神通,穷此一生,也不过是另一个俞大人。”

就在这一年回去之后,崆峒雪夜之下,俞朝采的车队被欢死楼覆灭,他从此进入了欢死楼。

然后是四十岁、五十岁,他就此成为【影面司马】

,帮着欢死楼完成了无数的阵器奇迹,仿佛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所以裴液早就想见到这七年里湖山之外的瞿烛,他怀抱着仇恨与壮志离开湖山,怎么变成如今所见的样子?

又究竟如何与欢死楼结成了这种透着怪异的关系?

如今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但很快车帘放下,其人离开了。

“——你到任之后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而后可以多往修剑院、仙人台这些地方走动。”

身前的老人饮了口粥,继续缓声延续前面的话题,“还是按咱们说的嘛,你心气既高,天赋也好,眼见要踏入玄门,可以往修行相关的职位上去,有看得见的前途。”

‘裴液’倚在靠背上:“其实我觉得可以再添一个‘礼台’,和修剑院、器署监、仙人台四者之间是有些微妙而必要的联系的。”

“是极。”

俞朝采欣慰点头,“你入了门后是越来越敏锐了——做这个联结之处,就有腾挪向上的空间。”

又微笑道:“你那‘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说法也很不错,且准备好你那幅什么‘奇纹’吧,到器署监一年之后,就可倚之崭露头角。”

“早准备好了。”

‘裴液’捧着热粥不停嘴。

“不过须得记着,没必要署自己的名字,也不要越级。”

俞朝采缓声道,“官场不要虚名,你拿出真材实料来,是要先让器署监记得你,外面的名声其实好坏参半。”

“您是说要我隐去姓名,当做器署监的功劳?”

“不愿意么?”

‘裴液’一笑:“这我当然晓得。”

“你又晓得?”

“.

我本来也没那么想,俞大人,我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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