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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左右都是赢(2/3)

名义上,是唐顺之谦虚地来请罪,是按照皇帝的新旨意再商量好两人的职权范围。

外面对于唐顺之到了总督宣大部院十分感兴趣也十分紧张,但花厅里的两人却很悠闲。

“……所以,这回真正引诱北虏的,其实是朝局不稳?”

唐顺之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帅,使之暴露在了危险的局势里,下了一步臭棋。

“君臣一心的大明,哪怕边军再差劲,哪怕怀来的军械园再诱人,他们也不一定轻易上当。”

王宪笑着说,“但陛下让国务殿、军务会议担当重任,鞑子是想不通的,哪有天子主动给出一些权力的?

得到了权力的臣子,想巩固手上的权力,这也是合理的。

中枢里君臣相争,朝堂许多官位要铨选、履行后公务也需要时间熟悉,州县里命官与胥吏、士绅富户都在斗,那才是大明最孱弱的时刻。”

王宪出车将军:“一旦大军压境,我大明岂不乱做一团?

即便消解了此劫,君臣相忌、中枢权力再次改动,那也会有数年不安稳,新法步调必定会乱甚至于废止。”

唐顺之默默看着棋局,过了一会问道:“即便是惑敌,这次费总宰、杨总参一同劝谏陛下,那也确实是在为国务殿、军务会议巩固权力。

陛下,当真不在意吗?”

王宪抖了抖衣袖,向东南面拱了拱手,一脸赞叹地说:“此计是陛下提出的。

杨总参本只是建议杨侍郎等人叩阙挨顿板子,这个事情也够让北虏猜度了。

但陛下贤明无匹,更进一步。

有圣谕曰:文武重臣能拾遗补漏,是君之幸事。

总理国务大臣与军务会议总参谋的权威,必须成为朝野共识。

如此一来,就算将来为君者不够贤明,那这格局也于国有益。”

“……陛下胸襟,谋国深远,下官实在叹服。”

当皇帝的不仅下放一些权力,更借助这次要惑敌的大方向帮重臣巩固他们手上的权力,这还是无上威权集于一身的皇帝吗?

对唐顺之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事,对那些虏酋来说也是完全不能理解吧?

正因不能理解,那就只会往另一个方向理解:大明的天子不知脑筋哪里坏了,设了总理国务大臣和军务总参谋之后,遭到反噬了。

王宪笑着指向唐顺之这半边棋局:“中枢乱了,前线也乱了,地方还有清丈田土后第一次真正按新法征收士绅富户的粮赋、重造黄册之时整顿贪腐胥吏,南京也在京察后罢黜调任了一批惰怠官员。

但是,陛下仍旧执意把伱们二人留在宣大,执意要修这军械园和水库。

我若为虏酋,那就需要想一想了:那大明天子能退第一步,会不会退第二步?”

唐顺之会意了过来:“若再退,恐怕这军械园和水库修不成了。

将来坐享其成很难,但眼下至少确实有过万巧匠、诸多巧器好铁在此。

况且,若宣大新添大败,我大明朝臣必定再说旧事,让陛下知错。

国务殿和军务会议权柄再增,陛下该出手收回权力了。

故而,这一战还能让大明朝堂乱起来。

乱了起来,新法成不了,大明富不了,这也是断大明变法图强的一战。”

王宪又指着自己已经将军的车:“怎么应对?”

唐顺之笑起来:“下官要不顾规矩了。

盖因二相虽各有主张,实乃齐心布局。

眼下,下官一步可动两子否?”

“那便让我瞧瞧,你能不能挽回败局!”

王宪摇头笑骂,“小滑头。”

唐顺之觉得他可能是在说皇帝“小滑头”

,但二十岁的自己只能先当面背起来。

异动他已经知道了:草原诸部之间,今年开春以来就沟通密切,恐怕还真是当初预想的最坏情况。

既然当真可能有北虏全线压境的局势,朝廷也要主动做出应对了。

与其等到他们商量好准备好、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来这么一下,不如露出更大的破绽,诱他们提前出手。

以边镇如今的战力,这很危险。

要诱敌深入,还要先造败局。

但真能败中求胜吗?

面对已经团团压过来的棋子,唐顺之看着盘面,抬头问了一句:“届时陛下当真要御驾来宣府?”

王宪答道:“宣大若败,执意让你和武定侯来此的陛下如何能够使文武二臣从此心服?

陛下若御驾宣府,于虏酋而言,是破釜沉舟之举,也是再造土木之变的良机。”

唐顺之有点发愁地看着自己两翼的防线:“陕甘宁、太原、蓟州、辽东,当真无忧吗?”

“你请武定侯只顾好大同,现在自己倒担忧其他地方了。”

王宪仍旧笑着,“若陛下御驾宣府,我猜那俺答忍不住擒得陛下、扬威草原诸部之心。

届时,套虏也必定是再寇大同西路,而土默特部则攻我宣府。

武定侯那边要守大同而动弹不得,蓟州、辽东方向想越过燕山来此,那可比不得俺答快。”

“……下官还有一问,陛下御驾至此,将卒是更善战,还是更多顾忌?”

王宪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陛下不是英宗,更远胜先帝,当会使宣大士气大振,又不会冒险临敌拖累宣大。”

“那下官每步就走三子吧。”

“……滑头至极!”

棋盘论兵,如此轻松。

但两人都知道,眼下大明与蒙元这一战,已经在进入倒计时了。

大明重设三大营,有了一些新火器,新法正被皇帝以坚定无比的信心往前推,如今更是将目光转移到了边镇想要提高边军实力。

而草原上,达延汗的儿子和孙子们却仍旧在争权夺利,博迪汗无法重现他的爷爷当时对草原诸部的威望和掌控力,土默特部却出了个能征善战、有勇有谋的领主,而且只有二十岁。

此消彼长,若不能断掉大明中兴的势头,蒙元就要大难临头了。

“大汗,俺答有话对尊贵的您讲!”

俺答派到察哈尔汗庭的乌尔鲁克诚恳地说道,“他愿为前锋,是因为土默特部紧挨汉人的宣府、大同两大边镇。

去年,他们已经敢出城,在野外击败满受秃带领的土默特部数千精骑了。

今年,他们更是敢出长城来烧荒!

那种新的炮给了他们信心,如果他们在那里的兵器厂建好,汉人军队都用上了那种新炮之日,就是他们想反攻之时!”

孛儿只斤·博迪今年二十四岁,他仍旧只是听着。

乌尔鲁克继续说道:“右翼在汉人的前线,可大汗若只是坐看右翼受到的威胁越来越大,那不是达延汗的子嗣该做的事!

请您传令诸部,以汗庭之名南征!

土默特部和鄂尔多斯部必定奉大汗号令,倾全力攻打宣府、大同!

而大汗若能再率左翼大军从东边攻打汉人的蓟州、辽东,他们是绝对无法两翼防御的!”

“况且,他们的皇帝为了变法,不惜交出一些权力给大臣,如今正受到反噬。

大军压境之下,他们一定会大乱起来。”

乌尔鲁克看博迪的眼神动了一下,赶紧继续说道,“如果大汗趁乱攻破了蓟州、辽东,我大元左右两翼会师大都,他们北京、南京两地正在闹,必定迫使汉人迁都南京。

那样的话,迫使汉人迁都称弟、缴纳岁币,再现昔年南北对峙,就是达延汗都没能做到的功业了!

若能尽得黄河以北的富庶之地,草原诸部谁能不称颂您的恩威?”

“我听说,拥立汉人皇帝的那个杨廷和,他儿子被汉人皇帝打了屁股?”

孛儿只斤·博迪终于开了口。

“千真万确。”

乌尔鲁克目前还只收到杨慎挨了廷杖的消息,还不知道最新的进展,但不妨碍他分析出大明君臣正在争权的局势,“汉人皇帝比您还小三岁,年轻的他被自己已经掌控好权力的假象蒙蔽了,眼里只有他的祖先曾经创下的功业,听不进长者的意见。

帮助他变法的杨廷和兄弟两人都被驱离了北京,然后他就开始急切地想要征伐我们。

现在看来,杨廷和被迫离开北京,很可能就是因为不同意汉人皇帝想要往北看。”

不管这是专门用来劝说博迪的,还是他也真的这么看,但博迪点了点头。

没有人愿意轻易离开权力中心,正如没有皇帝肯分出手中的权力。

面对皇帝下放权力设置的那个宰相位置,那杨廷和都没有坐上去,一定是因为两人在战略上有了分歧。

结果,皇帝任命了曾经作为杨廷和敌手的费宏。

就在这时,又有快马送来的消息报到汗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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