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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金殿之上论胜败(1/2)

王珪府中。

王珪因身体不适未参加大庆殿里的宴会,不过他也没闲着。

他的儿子同知太常礼院王仲修及少子王仲嶷都坐在院中,一脸喜色。

“父相高见,昨日咱们趁低买了十万贯交子,今日兰州告捷涨了三成,如今已尽数抛出。”

王仲嶷言道。

王仲修有几分不满道:“我以为抛得太早,若是手笔大一些,明日后日怕是涨得更多。”

王珪道:“我看此间倒是正好。

不要贪得太多,要知道留一些给别人。”

“是,父相。”

王仲嶷见父亲支持自己很高兴,笑道:“孩儿还留了五百贯交子在手里,算是存个念想。”

王仲修笑着道:“父相,这一进一出便是三万贯。

这来钱倒是容易多了。

之前得知西夏八十万大军攻兰州,咱们三哥儿在交引所里大手笔沽空交子,也赚了上万贯。”

王仲修三弟为王仲山在交引所里大手笔卖空。

因为交引所是次日交割单子,所以经常有人利用提前得知消息的机会故意作空,大手笔卖空后,在第二日交割前交子暴跌之后再买入以赚取差价。

王仲修笑道:“以往提心吊胆攒些钱财不易,哪知往交引所里去一趟如同捡钱一般。”

王珪闻言蹙额道:“你们适可而止。”

“我为相多年,最后不免要为子孙留个念想,宦海沉浮便这么走了,多少心有不甘。

但是……”

王仲修道:“爹爹世风如此,这天下为官之人,有哪几个不往自己兜里搂钱。

不过孩儿心底有分寸,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的。”

“吃肉之余,也给别人留口汤喝。”

王珪道:“你们既懂得不拿钱财在外切莫招摇便好。

出风头的事让给别人,咱们抓住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是正经。”

二人都是称是,知道王珪暗指得是章越今日撇下自己率百官朝贺的事。

不过二人并相,其中自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王珪的儿子王仲山就是秦桧的岳父,他将女儿嫁给秦桧,仅陪嫁就给了二十万贯。

王仲山,王仲嶷身为大宋的官员出任知州,在金兵打过来后,毫无气节地降金。

而秦桧拜相后,又给这二人洗脱罪名,重新任官。

王家果真没有召错这个好女婿。

王珪闭目养神,靠着交椅上一晃一晃,他有种预感日后新旧党争将无可避免,而官家的身子又不太好,到时候自己身居台上,可能无法顺利下野。

与其谋国,倒不如退下来实实在在地为自己谋一些好处,留给子孙才是正经。

花无百日红,居安思危的道理,王珪是清楚的。

而大庆殿里,祝捷宴已经开始。

官家本还要赐酺的,但被群臣所劝止了。

与宴官员有上千之人多,官家御座坐北朝南高居殿上,东侧摆放着酒樽酒具,西侧则是摆放着餐食的御茶桌。

章越因兰州大捷之功,与天子同阶而坐。

殿下东首是文臣,西首则是武臣,皆按与官家亲疏或官位大小,从高至低而坐。

这个席位章越第一次坐,以往宫中大宴时,章越见到韩琦、富弼、王安石都曾坐过这位置。

但今日王珪不在场,章越却得居此位。

几乎每次宴会自己的位子都有调整,从最早坐在殿门边一路坐到了天子身边。

这还是自己释褐时官位颇高之故,至少两侧的朵殿和廊席还从未坐过。

盛宴之下,乐工敲打着曲乐,台阶之下满殿都是身着吉服的官员。

看到百官纷纷向官家和自己祝酒,章越神情突然有些恍惚,他想起当初为卑官时,一日与苏轼共同赴宴。

宴上都是歌功颂德之词,但在下面苏轼对自己咬耳朵道:“何为太平盛世,唯有敢陈击壤之音时,方是太平盛世。”

章越当时听了心底一阵阵快意,还笑骂苏轼实在刁钻。

击壤之音就是击壤歌。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这是尧舜时广为流传的歌谣。

一个老农可以吐糟尧。

当时章越与苏轼都看王安石不顺眼,二人私下都吐糟过对方,对王安石压制批评不以为然。

苏轼认为只有能够公开批评新政,才说明王安石是个好相公。

章越记得当时自己也是深以为然,而如今……自己立场和看法都已不同了。

……御宴上一共要饮九盏,每上一盏中间就要换一席菜,而前五盏与后四盏之间,停酒半个时辰不饮,以为君臣之间闲聊。

官家今日兴致很高,满脸通红地问章越道:“章卿,此番兰州为何能胜也?”

在场百官也是放下酒樽,一并齐听章越与官家的对话。

此番兰州之胜,其中到底有什么诀窍,中书到底做对了什么事?

章越放下酒盏,面对天子的提问道:“全赖陛下英断,此中臣不知也。”

官家道:“刘邦得天下后,如今日般与群臣宴,喻萧何为功人,其余开国功臣为功狗。”

“朕早说过卿是朕之萧何。”

“今日大宴,此中成败得失,当为后人所鉴。

卿莫惜言,此朝不仅是朕,满朝诸公都想得知。”

官家笑问。

大臣们都是轰然称是。

在座官员无论服与不服章越的,皆想从章越口中听得一番道理来。

但见薛向捧了一盏酒道:“章丞相且满饮此杯再言。”

宰执为自己把盏,章越只好接过饮了一口道:“量浅不能尽饮。”

宴上君臣都是大笑。

谁都知道章越酒量不俗,这么说是谦虚了。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也就当作成功后经验分享了。

章越道:“启禀陛下,五季之末,军阀割据,匹夫当国,其师骁勇善战,可谓英雄辈出,汉家自古以来也是不如了。”

“太祖太宗皇帝生于五季之乱时,见臣弑君,子弑父之景。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天理几乎其灭,故更立制度,方有了今日国家太平景象。”

有个说法是唐末五代之末,是整个汉民族武力值的天花板。

职业化军人之职业,军队组织之高,是历朝历代都无法企及的。

仅拿香积寺之战,邺城之战的规模而论,双方部队阵亡比例之高,堪称古代战役的巅峰。

但唐末五代那你杀我,我杀你,搞得所有人都完蛋。

晚上睡得好好的,一群武将冲到你房间对你说,我们大家看节度使不爽很久了。

咱们今晚一起去把节度使杀了,以后你就是节度使。

你但凡敢说个不字,就先被这些人杀了。

他们再找下一个。

有时候真的不是自己想造反,是下面的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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