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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章 信任与猜疑(两更合一更)(2/3)

邓绾,吕嘉问二人都是闻言大喜。

如今章越已在中书渐渐站稳了脚跟,一旦王安石身退,他们二人肯定是要从这个位子上退下去的。

所以他们便向王雱言章越要更定新法,并且已让陈瓘,徐禧二人制定如何更改新法的条例,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的。

王雱对此信之不疑。

邓绾道:“大郎君决断,章度之如今已有宰臣气焰,若不趁现在更之,丞相一走,便无人遏制得住了。”

王雱点点头心道,我如今命不久矣,也算是临死之前,最后为新法,为爹爹办一件大事。罢黜章越之后,看天下还有谁再敢议论新法。

王雱道:“我当初就早劝丞相将旧党全部罢黜,悬富,文二相人头于市,但丞相心慈不忍如此,若是早是这般,哪有今日之事。”

“还有吕吉甫也要一并罢之!否则岂不是便宜此人。”

邓绾,吕嘉问承意而去。

邓绾,吕嘉问走出门外,便去了邓绾府上,又召了练亨甫,邓润甫二人商量。

邓润甫起而疑之道:“此非丞相之命!我要去见丞相面陈!”

邓绾,吕嘉问大吃一惊。

吕嘉问道:“此事是王大郎君亲口告诉我们的,难道还有假不成?”

邓绾道:“如今见不见丞相都是一般,我们同在一条船上,岂不闻覆巢之下无完卵乎?”

邓润甫道:“我也不喜章吕二人,但丞相如今马上要荣退,你们偏要弄出此事来,诚令天下取笑。以后朝廷之上的威严何在?”

吕嘉问起身道:“逐走了章吕二人,从此陛下只有倚重丞相,你难道看不出吗?”

邓润甫摇头道:“你莫要自欺欺人了。我是真的心疼丞相的名声以及他的新法,这一番心血日后毁在你们二人手上!”

“此事不要算我,但我也不会透露半句,告辞!”

说完邓润甫拂袖而去。

邓绾骂道:“真是鼠目寸光之辈。”

吕嘉问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算了,由着他去吧。”

邓绾点点头对一旁练亨甫道:“上一次扳倒章度之,便是从太学而起,今日你便是依旧如此……”

“还有这些书信都是章越写给丞相的,你们看看能不能提出错来。”

……

这些日子,章越正为官家参谋正面攻取横山之事。

这议取横山是韩琦,范仲淹最早谋定的,朝廷早有一套预案。

官家有了主张后,便让种谔,徐禧条制对夏方略,再上奏枢密院,最后再由章越定夺此事。

不过枢密院如今事权,不少都被中书侵吞,在对夏作战这样的大战略上,从兵马调配以及粮草运输,以及地方的配合上都要中书进行协调。

所以最后的事权其实还是在中书的手上。

因此章越便让陈瓘与徐禧,种谔二人接洽,再因为征夏大计是国家的最高机密,所以此事不能对外泄露半句。

所以邓绾,吕嘉问二人见徐禧,陈瓘二人整日神神秘秘地制定条例,便以为是要更定什么新法,于是就捕风捉影地将此事告诉了王雱。

邓绾,吕嘉问二人便打算联合御史一起动手,同时弹劾章越,吕惠卿二人,将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但是此事二人办得并不周密,而且新党内部,也就是邓,吕二人部下,也不是全然赞同二人的想法。

如邓润甫般看出二人只是为了争权夺利,而不是王安石想法之人并不在少数。

……

“丞相授意台谏弹劾于我?”

章越得到密报的消息后,也是有些震惊。他一时不相信王安石会办出这样的事来。

但是给自己的消息,却是明白无误。

章越掩盖神色上的震动而是道:“多谢,此事日后我必有厚报!”

对方垂下头道:“为相公办事心甘情愿,不要报答!”

章越笑道:“什么话。先下去吧,我且静一静。”

章越此刻中书本厅里歇息,弹劾之事,着实令自己又惊又怒,需要缓一缓。

至于如何处置,他一时还没有多想。

他也从来不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做任何决定,要先将事情在脑子里过一过再说。

章越将此事反复想了数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在什么事上令王安石有了误会。

他相信自己已经与王安石说得很清楚了。

他章越追求的政治是什么?

那便是絜矩之道,也就是推己及人的政治。

尽管大家都有矛盾,比如我和你王安石确实有矛盾,但是矛盾是政治的必然。

政见有所不同,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朝廷也鼓励异论相杂。

但在权力的交接上,我对你王安石尊重十足,给足了你面子,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我希望将来有人接替我的时候,也是这般。

这是一个典范,唯有如此,身在相位上的宰相,方能尽最大的力为国家办事。

为官非常要紧的一个就是‘思退’。

对于退下来的老领导要尊重,不是因为他们仍如何如何高明,而是因为你将来也有退的一天。

同样的必须尊老,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你也有老迈的一日。

所以为何要推己及人,为何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从不尊重别人的人,指望别人尊重自己可能吗?

儒家的道理,条条好似都为了别人着想,其实将为了自己的部分,全然隐去不讲。

就如同为何要讲道德?因为道德是最长远风险最小的投资回报。

所以必须讲规矩,不讲规矩,一定会受到规矩的反噬。

章越觉得自己与王安石那日说得很清楚了。

如果王安石推翻了与自己这协议,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王安石不想走了……

章越骑马回到府中,得知蔡确已是登门。

“度之,给你送礼来了!”

章越道:“师兄你倒是好生清闲。”

二人笑着坐下,章越看蔡确送了自己何物?

但见一幅天官图!

天官图画的是谁?郭子仪。

如果说,宋朝谁最受官员崇拜,无疑就是郭子仪了。

郭子仪‘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侈穷人欲而君子不罪。富贵寿考,繁衍安泰,终始人伦之盛无缺焉’。

因此几乎官员家里都挂着一幅天官图。

章越看了蔡确一眼心知,蔡确送自己这天官图用意,当然是讥讽自己稳如老狗,到处明哲保身。

章越故作不知,一脸笑呵呵地道:“蔡师兄大礼,我就收下了。在此谢过。”

蔡确笑道:“本就是送你的。”

……

等奉茶侍女退下后,蔡确道:“度之,我听闻似有人对你不利?”

章越道:“从何听说?”

蔡确道:“你别忘了,我如今也在御史台,消息难免比他人灵通。”

章越道:“记得,我记得当初师兄也是邓绾推举,而出任御史的。”

蔡确微微笑道:“当年我能为御史,其实是多靠了韩相公与你的推举,否则邓绾岂能答允。”

章越道:“何人不利于我?是邓绾吗?”

蔡确道:“正是。”

章越道:“料到了。邓绾背后有无人主使?”

蔡确道:“弹劾一名参政,量他邓绾也不敢有此胆子。邓绾不会自己拿决定,事先肯定禀告过……昭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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