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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大石碎胸口(1/2)

旁听席上,濮雨阳抱头作蒙克《呐喊》状,发出无声的尖叫。

怎么会搞成这样啊?

之前跟王子虚打电话,王子虚跟她暗示般的提了一嘴,说跟石同河关系,不太好。

当时她没当回事。一个新人作者,一个国宝级老作家,关系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说白点,以王子虚的层次,他上哪儿去得罪石同河?

……他当时也没说深仇大恨到了不死不休这种地步啊!

退一步讲,《石中火》都好到让石同河搞私下交易了,但凡是个正常人,不说找老同学吹两句牛逼,起码也得提醒一声吧?

结果他倒好,只是轻飘飘地说,“我跟石同河有点矛盾”。

这能是正常人吗?!

她现在就是很后悔。

且不说把这个会开成“一个团结的会、一个胜利的会”了。老少爷们儿骂街成这样,已经不成样子了。

这要怎么收场啊?

她求救似的朝李闵扬望去。

坐在漩涡中心的李闵扬,手扶着下巴,眉心紧锁。

王子虚太冲动了。

在研讨会上,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把私底下聊天的录音拿出来,纯是恐怖分子行为。

连石同河这种级别他都不怕,那他还会怕什么?谁还敢跟他合作?

遭受了不公的对待,要斡旋,要拉扯,要有勇有谋,不能逞一时之快。

他真以为在大庭广众之下掏出证据,人们就会为他主持公道吗?

世界上没有青天大老爷。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掏出这种阴暗见不得光的东西,等于把文协的底子给露出来了。

如果说,石同河威胁他放弃文学奖,是石同河有错;那现在他公然掏出证据,那他的错更大。

因为在公众眼里,这不是石同河与王子虚的矛盾,而是整个组织的腐败和溃烂。损害的是整个文坛的声誉。

要消弭这种影响,需要文协花大量资源去处理。

最后的结果肯定也不可能偏向王子虚。

至少在官面上,《石中火》以及它的作者王子虚,都有可能成为一个禁忌。

至于现在该怎么收场……他也不知道。

在现场坐着的,有不少媒体,看到这场面,反应快的,已经开始疯狂抠手机摇人了。

他们恨不得掏出手铐,给在场几个当事人拷住,等开完会,就把他们知道的全挖出来。

文坛新书常有,这么大的新闻不常有。文协领导可能还在头疼,文坛媒体可都乐疯了。

段小桑低头对耳机轻轻说:“想不到,王子虚手里还攥着这种逆天底牌,只是……他打得有点太早了。

“或者说,他这牌就不应该打出来。

“翻开的底牌没有威慑力,石同河面子没了,他接下来肯定要王子虚的里子。”

说完,段小桑想了想,道:

“如果是我,我就不说交易的事,录音只放个开头,让石同河心里明白就够了。他自然不敢再刁难。

“等研讨会平稳落地,再跟石同河私底下谈判。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现在这样做,出版方面,反而增添难度。风险太大,正规的大型出版社,应该不敢接手。

“一些商业化程度比较深的小出版社,也会借机狠狠压价。”

顿了顿,她又说:

“总之,这么做,对他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完全是玉石俱焚。

“你觉得呢?”

“幼南?”

段小桑说完,才发现安幼南一直没回她。

低头看了眼,蓝牙连接得好好的,但那边没声音。

“喂喂,幼南,你还在吗?”

在信号的另一端,电视机屏幕上,仍然静静播放着王子虚独自屹立的背影。

一阵穿堂风吹过,白色窗帘扬起,再轻轻落下。

房间里早已空无一人。

……安幼南听完最后一句,欠身坐进车里,将蓝牙耳机扔到副驾驶上。

段小桑的分析很透彻,操作也很理性,思维尤其敏捷,一瞬间就想到了最优解。

所以段小桑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版权运营。

但她永远成不了小王子。

王子虚不会做那么有道理的事。

他在研讨会前,准备这么充分,肯定是酝酿已久。他不可能没想过段小桑的方法。

他就算想到了也不会那么做。

如果他那么做,他就不是那个小王子了。

不知道他二重身份的人,很难理解他有多拧巴,性格有多哏。

她甚至都能想到王子虚的思路:如果不把证据丢出来,私底下跟石同河做交易,那只是在谋求自己的利益。

过后石同河继续当自己的文坛大王。文坛还是这个屌样。一切都没有改变。

如果只想要个人利益,他完全可以当场公开自己的身份,何必拐弯抹角,跟人辩论讲道理呢?

听起来很离谱,可能令人难以置信。但他就是这么的哏。

安幼南一直在想,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期待王子虚的表演,甚至大费周章,派段小桑去现场当间谍。

现在想来,大概就是因为他的脑回路和“正常人”的这么一点不同吧。

……

石同河分明站着,却感到摇摇欲坠。

他此时浑身的肥肉突然都充满了存在感。

这些肉是在日积月累中慢慢滋生的,平时很难感觉到,这时候突然在衣服里膨胀了,挤得扣子紧梆梆的。

或者,不是它们膨胀了,只是石同河以前没在意。

大冬天的,开个会,开得满头大汗,本就不适合他这个年纪。

年轻时他也有肌肉。那时候厂子还在,60斤重的板材,他要从堆料区搬到工位,一天10多趟,肌肉就这样练出来了。

现在这些肌肉都松弛了,充进去很多脂肪,垂下来,一扇一扇的,特别是腋下和背后,像小翅膀,夹了很多汗水在里面,特别难受。

疲惫的感觉从心底冲上来,在喉咙眼和胸口之间徘徊。他再次狠狠地感到自己老了。

但是他也没那么老。只要屌还硬得起来,就不算老。他的思维依旧敏捷,他也依然能够战斗。

比如刚才王子虚掏出来的录音,他就想到了好几个辩解的角度:在录音里,他可从未承认,自己是在跟王子虚做交易。

他可以义正辞严地指责王子虚断章取义,将提携后辈温情脉脉的场景说成了打压后进。其心可诛。

但是转念一想,不行。当时他又不止说了这些。他要是真这么说,就要被当场戳穿了。

他又想了一种解释方法:他其实并没有想跟王子虚做交易,是他自己误解了。他只是单纯想帮衬他而已。

他还想了一种解释:实际上两人只是在对台词,是王子虚主动要求,当时他正在写一篇有关作家的小说。他是在取材。

或者他还可以这样解释:他在撮合他同陈青萝处对象,他是在劝他不要太忙于准备翡仕文学奖,影响身体健康。

他想了半天,最后想,我为什么要解释?

身为文协主席,做领导工作,千头万绪,如果桩桩件件都要跟人解释,那还怎么开展工作?

恍惚之间,旁边的人“石老、石老”地喊着,拉他坐下,王忠兴疾言厉色,似乎是在替他说话。

他很想跟王忠兴表明自己的态度,让他不要急于解释。因为他行得正坐得直,没有什么需要跟人解释的。

他想起1995年,厂子快不行了,厂长要改制。工人们都说,这事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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