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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8章 指路(1/2)

六月时,祖约又一次回到了淮南,进抵合肥。

他的治所设在合肥老城西边三十多里的新城,十五日,芍坡、阳渊二龙骧府集结了一千八百府兵,外加三千余部曲,合步骑五千余人,向六安方向前进。

阳渊府的军士在前,芍坡府的在后,两府之间还是有明显差别的。

前者已经组建一年,至少经历过一个冬天的合练,相互间熟悉很多了。

后者组建不过旬日,兵不识将,将不识兵。

部曲更是没有定下心来队列散乱,看着就不是什么正规兵马,和晋末的农民起义军差不多,战斗力着实堪忧。

道路两侧是大片的荒草地。

不,仔细看的话,似乎也不全是荒草,还有很多是麦苗,即春播的小麦。

不过这麦田既无垄亩,亦无水渠,麦苗和杂草间杂,远远望去真分不太清了。

前方的水边肃立着千余兵丁,应是扬州世兵无疑了。

领头一官将正拿着马鞭劈头盖脸砸向一人,嘴里骂骂咧咧,状极愤怒。

祖约策马上前。

数百军士亦骑马跟上,手持弓刀枪槊,威风凛凛。

肃立于旷野中的扬州世兵见了,颇有些羡慕。

这些从河南南下当府兵的人,大多只有十六七、十七八的样子,却至少三分之一的人有马,几乎所有人都披甲,虽然基本都是皮甲。

真是有钱!

不但有钱,还有人伺候。

比如少数人有铁铠,这会正从骡车上取下,部曲帮着披挂。

披挂整齐后,部曲又屁颠颠地为他取来一根粗长的步槊。

府兵接过后,持槊入列,整理阵型。

部曲倒没甲,只穿着一身粗麻布衣,挎刀立于骡车旁,以为后援。

“王参军。”

祖约安坐于马背之上拱手致意。

王纯看了他一眼,转身行了一礼,道:“祖将军。”

“方才一路行来,见田间麦苗稀疏、杂草颇多,这地种得不像样啊。”

祖约笑道。

“鲜卑蠢笨,教不会的,还死犟,说他们以前种地就是这样种的。”

参军王纯仿佛有一肚子火气,叹道:“下完种就不管了,四处弋猎,然后闯进别人的地,两相争吵,乃至一同弋猎,有的都跑到皖口附近了。”

“酋帅不是都或抓或杀了么?

谁带头的?”

祖约问道。

“他们自己推选的。”

王纯说道:“再者,保长、里正、屯将总是要的,不然朝廷就没法管了。”

“不听话杀了便是,剩下的就老实了。

过个几十年,全是顺民。”

祖约不以为然道。

“还是得让他们定下来。”

王纯说道。

说完,又转身打了之前那人一马鞭,道:“即刻带人去田里除草。”

那人听不懂,茫然无措。

有人上前翻译了一下,此人才恍然大悟,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招呼人手去除草。

“他们可有粮?”

祖约指着那些人,问道:“若无粮,可发往东边治河。”

“够他们吃到秋收了。”

王纯说道:“就是死性不改,心不定,不肯安居于一处。

家里牲畜吃完近处的草,就收拾细软想跑,逐水草而居,秋收后再回来。”

“秋收后能回来,已然不错了。”

祖约下了马,笑道:“岢岚那边就是如此。”

“岢岚是岢岚,淮南是淮南,本就不一样。”

王纯招了招手,准备离去了。

带队的军官吹了一声角,千余兵丁立刻排成四列,迤逦而行。

队伍中还有几辆槛车,里面装着七八个人,垂头丧气的。

“此是何人?”

祖约问道。

“我带兵至各处查探,发现此八人带头将发下的种子全吃掉了,托辞不会种地。

故抓走治罪。”

王纯说道。

祖约点了点头。

按他意思,杀了便是,哪那么麻烦?

不愿学,不愿改变生活方式,那就死。

谁还好言好语哄着你,细心耐心教你?

你配吗?

二人说话间,那边的乡村土路上,十余骑风驰电掣般掠过。

王纯看了眼,道:“那是张督治下的飞骑军,共五百骑。

分作数十股,骑马查看各处屯田之所,见到麦苗稀疏的,便报上去。

轻则鞭挞屯将、里正,重则槛送建邺治罪。”

安置在淮南诸郡的胡人是以屯田形式存在的,各自划分区域,主官为屯田校尉,俗称“屯将”

,基本上以一千户为单位,就像当年邵勋在陈郡等地收拢灾民屯田一般。

对他们的管治是非常简单粗暴的。

各屯派人去合肥、寿春等地学习,然后领一面屯旗及种子、农具、牲畜若干,回家春耕。

朝廷检查的方式就是派骑兵到各处巡视,见到人不在的就派兵抓捕,见到麦苗稀疏的就打,种得好的则给以酒食、绢帛赏赐,该屯在下一年也能分到更多的耕牛、农具,甚至拨下钱物——资源有限,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

第一年的效果是非常差的,四处乱窜的人很多,其中或许还有因为语言、风俗不同酿成的冲突,或者因为不适应环境闹着要北返,但谁分辨你的冤屈?

敢反抗就打杀,如此而已。

淮河北岸诸郡丁壮大集早些年被迁徙过来已经慢慢稳定下来的氐羌、匈奴也没法和他们共情,谁敢渡河北上,直接击之。

有不满憋着,有委屈受着,有血泪咽下去,实在忍不下去就造反,没关系,正等着呢。

祖约、王纯都明白,没指望着这些被迁徙过来的第一代完全适应中原的生活,等他们死完了,第二代就顺服多了。

但如果你不管,任他们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第二代和第一代的区别不会太大,白白浪费了时间。

汉魏时匈奴都内迁平阳、太原多少代人了,不管就是那个样子。

王纯离开后,祖约带着部队沿着芍坡继续西进。

他看着烟波浩渺的湖池暗叹这些胡人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并州、雍州很多人都没水浇灌麦田,只能种比较耐寒的粟,淮南不但雨水充足,还有完善的水利陂池,几乎是“天府之国”

,这么好的地给他们真是浪费了。

****** 就在祖约率军巡视庐江时,燕王邵裕带着千余兵士南下到了合肥。

他是被父亲“赶”

过来的,说是看看淮南怎么管理鲜卑俘众,毕竟辽东可有不少俘虏呢,至今还在放牧。

其实他本来都要返回辽东了,盖因母亲已经松口。

不过祖父身体每况愈下,已然不能下床,左思右想之下,便决定暂留一会,顺便多搜罗些物资、招募些人手、学习下经验——父亲令少府拨绢万匹,让他看着采买各色物品。

合肥附近有一屯,乃鲜卑人,俘自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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