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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0章 意想不到之人(1/2)

因为人数过少,朝会没有开成。

司马裒移驾太极殿西堂,召开小范围的问对。

众臣齐聚之后,他粗粗一扫,差点落下泪来。

先帝临终前托付朝命的老臣,还有几个?

丞相王导、太宰司马羕、太尉刘琨、尚书令卞壸(原尚书左仆射)、侍中刘隗、光禄勋颜含…… 王导尚在,司马羕、刘琨在京口卞壸也来了,刘隗、颜含不知为何没赶来。

竟然就只有两位重臣相伴了!

“丞相,城中局势……”

待众人坐定之后,司马裒迫不及待地问道。

“陛下觉得城中有多少贼人?”

王导坐在那里,年迈的躯体看似衰颓不堪,却气势十足,问话时神色淡淡,一点不像臣子面对天子。

司马裒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搜寻,可惜人不在,于是清了清嗓子,道:“或在万人以内。”

之前江北信使说有“数万人”

,已经被山皇后驳斥了,但几百人又太少了,不至于搞得这么人心惶惶,那就折中一下,几千人差不多了。

王导还没说话,尚书令卞壸却忍不住了,不客气地反驳道:“陛下可知臣等当年随先帝渡江时有几人?”

“数千人?”

这事司马裒有点印象,毕竟他也是当事人之一,那会七八岁了,还记得一些。

“几千人是没错。”

卞壸说道:“但持续多日,对岸也无人拦截,相反有兵众、官员接应。

第一批渡江者不过数百兵丁,随后臣与先帝、彭城王、南顿王、汝南王、西阳王等人渡江,亦不过千人。

后面便是随军官员、士人僮仆、家眷,大部分百姓还留在了江北,后面才陆陆续续来江南的。

中途曾刮起大风,船只倾覆,溺毙于江中者不下百人。”

“陛下再仔细想想,一晚上究竟能渡几个人过来?”

“若这般轻易,朝廷为何在历阳、牛渚以及广陵、京口重兵设备,而不在瓜步、建邺之间广布兵马?”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人难以回答。

是啊,为何偏安建邺者,向视上下游的历阳、京口为生死锁钥,严防死守,反倒是建邺正北方只布设偏师呢?

还不是因为这里渡江不容易?

且不光渡江不容易,上岸也不容易,因为大多数地方是高高的崖岸,难以登犯。

纵有低缓的浅滩,也是一片烂泥地,且不甚长,朝廷在高处垒石为墙,弓弩齐发之下简直是射活靶子。

江面开阔、水流湍急、上岸不易、一次投入不了多少人,即便防守方疏于监视,大意之下让你上来几千人又如何?

孤军作战,箭矢、粮食筹措困难,举目皆敌,能翻得了天吗?

当然,以上是双方人心向背都正常的情况下…… “听君一席言,真乃茅塞顿开。”

司马裒心下大定,高兴地说道:“如此,贼兵或只有——”

“最多千骑。”

卞壸说道:“一千骑,袭扰有余,占土困难。”

司马裒心更定了,脸上也有了笑容,追问道:“既如此,何不驱大兵围杀?”

说到这里,他又转过头,试图寻找在场的统兵大将。

左卫将军赵胤、右卫将军刘超皆不在场,中领军王舒亦不在,只能作罢。

“陛下。”

王导突然出声了。

众人尽皆敛容,静听丞相训示。

“老夫方才收到许多消息,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王导说道:“纵九假一真,亦颇为可怖。

宗王、名臣、高第罹难者定然有之,若贼众悬其首,四处宣扬,则人心大坏。”

“为今之计,当晓谕建邺士民,渡江贼众兵力寡弱,只能逞威一时,无法长久维持。

诏书当布于御街、驿道各处,广为张贴,以安众心。”

“台城有东宫二卫守御足矣。

左右卫兵马可抽调而走,封锁道途,不令贼骑驱驰。

昔年邵贼如何于长安围杀鲜卑骑兵的,今亦可施行。”

“名臣、宗室、高第居所,可遣兵助守。

无需多,一邸数十甲兵足矣。

高门大院之下,辅以僮仆部曲,贼人急切间难以攻取。”

这些措施有的已经开始施行了,有的还没有,王导一股脑地在天子面前提一下,让他知道有这么回事。

天子自然从善如流。

丞相是什么人?

先帝要封他为“仲父”

,拉着他一起坐在御座上,他说什么话,听就是了。

在这个当口,琅琊王氏要是举城投降,他还真没任何办法。

“陛下,臣请出宫,召集江南诸族子弟来援。”

吏部尚书左丞顾众突然起身,大声道。

司马裒看了下王导。

王导居然起身了,走到顾众面前,深施一礼,道:“国难方见忠臣。

长始此去,诸事可不容易。”

“再难也要做。”

顾众慨然道:“江东子弟,与邵贼誓不两立。”

王导叹息一声,转身看向天子,道:“陛下,可以顾长始为扬威将军,总督吴郡入援兵马。”

“准。”

司马裒继续从善如流。

“扬州兵马……”

王导继续发号施令。

****** 他提到的扬州兵马其实很杂,丹阳郡兵就是其中之一。

杜乂一大早就赶到了丹阳郡城。

此城不大,占地不过顷许,开有东、南、北三门,除了办公衙署、仓库、武库及一座不大的军营外,就没什么了。

杜乂入城之后,丹阳属吏们大多没来,仅有的几人也晕晕乎乎,面色苍白。

“仆方才去淮水看了,居然有贼骑冲到了东府城左近,为禁军击退。”

“仆昨夜带着家人南奔,风雪夜兵荒马乱,江边一批又一批人南渡,到处是马蹄声、嘈杂声,唉,也不知台城如何了。”

“贼——梁兵来了多少?

会不会杀到淮水南边来?

要不把家人都搬进来吧。

听闻有些高门大户被攻破了,惨不忍睹。”

杜乂静静听着众人说话,并未发言。

其实他也有些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出于警觉,第一时间赶到郡城,仿佛只有握着发号施令的印把子,才能感到一丝慰藉。

此时听得众人真真假假的话语,心绪亦起伏不定。

难道大梁王师真的杀过来了?

自己要不要做点什么?

如果做了,可就没回头路了,一旦失败,下场堪忧。

便是将来梁军打过江来,再为他杜家平反,又有何用?

如果不做,白白错失一场机缘,便是有北地同宗照拂,也免不了一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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