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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5章 不约而同(1/2)

大营之中,呻吟哀嚎声不绝于耳。

由壕沟隔开的独立营地内,至少躺了两三千人。

医者跑来跑去,并征发了大量民壮,来回照顾。

《风土病》(第一版)这种书他们都读过,但仔细对照之下,大部分的病症都对不上,茫然无措,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太医令皇甫方回甚至都随军南征了,但他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能先捡认得出的进行对症治疗。

“暮春以来多雨,很多坑洼之处积满了水,此谓‘死水’。

死水一多,孳生蚊虫,这是疟病,照方诊治。”

他一边说,一边提笔签发命令,下拨药材。

药材有没有用,很难说。

汉末有治疗疟病的方子,但据他观察,效果很差。

或许,只有特殊地方产的药材,效果才能好一些?

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聊胜于无吧。

疟病十分麻烦。

他和天子谈过,天子认为死水中最容易孳生蚊虫,不停流淌着的河流则要好一些。

蚊虫叮咬了患虐之人后,再去叮咬其他人,就容易把“虐虫”

传播过去,久而久之,营中患病之人愈发多,终至不可收拾。

天子还认为蚊只能飞数十步,至多百步,因此清理百步内的死水塘就可以了。

皇甫方回对此持怀疑态度,但天子坚持要求写进去。

此番出征,军营中便是照此办理的,填平了不少水塘,但问题是无法尽善尽美。

如此多的大军,周遭河湖水塘又极多,填不胜填。

营寨绵延出去很远,每个单独的营寨之间还要布设壕沟,防止营啸蔓延或敌方攻破一个营寨之后顺势直取下一个,总之不可能不被蚊虫叮咬。

但此举确实也减少了患虐的可能,总体还是有效果的,不然怕是要死更多人。

“这几日雨停了,让樵采军士大举外出,多砍些干柴回来。”

皇甫方回又吩咐道。

《风土病》中同样建议喝热水。

为何仅仅是建议呢?

因为很难做到。

先不说被人限制樵采这种事了,梁军还不至于如此。

但说周遭环境,多湖沼水草芦苇,这种东西根本不经烧,要收集非常多才行,很费劲,根本不够用——扎营立寨,利于樵采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优势。

再者,连日阴雨,更增添了困难。

军士们热饭都不一定吃得上了,只能嚼保存了一些时日的干粮,喝生水。

至于说汉时少量出现的石炭(煤炭),太少了,而且根本不可能长途运输,没这个能力。

皇甫方回一边签发命令,一边总结。

《风土病》这本书还得再删改、新增,越湿热的地方越危险,越容易患病,“蛊虫”

、“疫虫”

似乎不仅仅来自水里,土、气、风中似乎都有,整体比相对干冷的北方多多了。

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个现象:寿春就好多了。

好像是越早变成城邑、周遭改变越彻底的地方越不容易患病,人烟稀少、野兽出没的荒地则要危险得多。

写到最后,他干脆搁下了笔。

这仗就不该在夏天打,如果等到冬天,病虫是不是会少很多?

至少蚊子不见了。

****** 大营之中,张硕刚刚披挂完毕。

军士们的精神头不是很好。

无他,天天下雨,营地内湿漉漉的,身上几乎要长毛了,难受得要死。

更别说不断有人病倒,被送入后方营地隔离开来,这些都打击了士气。

对了,吃不到热饭、热汤,几天还好,经常如此,那是真的士气不振。

不过,在军令下达之后,他们还是很快整队完毕,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祖约部将许柳已经带着两三千人先期出发了,一路蹑着敌军的踪迹,向合肥方向追击。

梁军作为后继,晚一天出发。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大胆的行动。

张硕判断山遐撤退之后,北边淮水上的晋军水师肯定也会撤退。

如此,则后路无忧。

至于说会不会有生力军来接应晋军,应不至于。

徐州李重、南阳乐凯都会发动进攻,牵制一部分敌军。

李重那边可能牵制不了几个人,毕竟淮水下游一带水势雄浑,河面更加开阔,一不留神就被人留在南岸了——从徐州方向南下建邺,是诸条路线中最难的,也是最不可取的,除非守军一触即溃。

乐凯倒是能牵制一部分人。

其实这就够了,晋国最能打的部队就是荆州兵,牵制住他们就行——晋廷向以淮阴为“北府”

,淮南为“西府”

,盖因镇守这两处的大将往往带有“北”

、“西”

字样的将军号,且能开府,而今祖约举事,淮南糜烂,“西府”

这个头衔或许会飞到荆州都督身上,至于“北府”

会不会易主则很难说。

大军整队完毕后,正待出发,监军蔡裔欲言又止。

他不是怕了,而是职责所在。

说实话,若他处在张硕的位置上,一定会做同样的事情,南下追击,但他现在是监军,职责不一样,就要从其他方面考虑了。

张硕试了试抽刀入鞘之后,见蔡裔面色不豫,道“元子何故如此?”

既然张硕问了,蔡裔便不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都督,若淮水上的吴军水师不退呢?

届时大军远在合肥,后路粮道被断,能久持乎?”

张硕沉吟了一下,道:“若事事皆要稳妥无比才动手,那便是武学里说的‘结硬寨、打呆仗’。

此番本是我攻淮南,不意吴兵来得如此之速,反倒变成彼攻我守了。

今敌军退却,不追何待?”

“若贼伪退诱敌呢?”

蔡裔问道。

“追一下总是要的。”

张硕坚持道:“而今淮南诸县皆在观望,若能追到合肥城下,纵无力攻取,淮南北边诸县却有可能改旗易帜。

另者——”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北方,道:“江东水军实在恼人,动不动截断后路,断我粮道,此诚可忧之事,故需效曹魏故智,于淮南屯田,就近筹措资粮。”

“屯田?”

蔡裔是真的震惊了,不由得多打量了几下张硕。

“昔年邓艾于两淮屯田,淮北二万人、淮南三万人,十二分休,常有四万人,且田且守。

六七年间,积粮三千万斛于淮上。”

张硕说道:“惜当年所屯之田多已荒废,水渠亦多湮废,还得花大力气整治。

若我仍镇淮南,今冬便征发兵士、百姓修治陂池、灌渠,待淮南粮收,纵淮水为人截断,又有何惧?”

蔡裔一时失声。

张硕此人,与其说是战将,倒不如说是个屯田将。

他南下的主要目的竟然是扩大占领区,以便后方能安心屯田积粮。

“君勿要多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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