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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震慑(1/2)

人间四月天,天气是愈发温暖了。

从三月中旬开始,汴水、睢阳渠就变得十分繁忙,船只来来往往,输送着各类物资。

汴梁城东北的梁津码头附近,刚刚送来了一批粮食。

粮食共二十万斛,自彭城启运,经沛、梁,输至陈留。

数目不大,但徐州去年已经筹集了百万斛粮至青州赈灾,这会再拿走二十万,已经很够意思了,凸显了徐州父老对梁公这个老乡的“爱”



粮食一来,聚集在附近的壮丁健妇们立刻上前,大车小车送往梁宫建设工地。

观风殿、黄女宫要收尾,凌波殿要开工,耗费甚大。

对他们这些并州、冀州、司州甚至拓跋代国流民而言,能有以工代赈的机会,就要抢着上。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熬出头的。

之前最早一批营建宫城的流民,已经被安置下去了,落籍陈留、梁、濮阳、汲、顿丘等郡。

先以工代赈一两年,再安排落籍,基本是这些流民们的最优路线了。

码头附近,还有一个大型露天——饭堂。

一部分流民老弱妇孺被集中于此,连夜赶制粟米粥,一大早送往城东的校场上,充作军士们的饭食——寒食节,禁火三日。

而为了给军士们吃饱点,不至于披甲列阵时饿晕过去,粥里面还加了杏仁泥、麦饧。

流民们前几天就开始准备了,昨夜通宵煮粥,一边煮一边流口水,实在太香了,肚子又太饿了。

但管理他们的军士看得很紧,卫尉陈眕通宵不眠,至城北督促,为的就是今天的这场阅兵。

巳时,第一支运送冷粥的流民出发了。

车队迤逦出去数里,绕了很大一圈,送到校场边缘。

陈眕行至外围时,但见一营又一营的军士持械肃立,时不时遵照命令,变幻阵型,最后全军大呼。

他又观察了下临时搭起的高台,上面林林总总站了百余人,既有官员,也有各地士族代表。

陈眕不止一次见过阅兵了,这会再看,早已不像第一次时那么震撼。

但台上观礼的人群中,应该有不少是第一次见到,尤其是那些跟着长辈过来的年轻子弟们,平日里惯饮酒服散的,偶尔观阅下自家庄客部曲的操练,何时见过这等庄严肃穆的场面?

陈眕是颍川士族成员,同时也是梁国六卿,太清楚士人的想法了。

今天见到这个样子,心里是什么滋味?

想当年,梁公的银枪军第一次走上正式舞台,还是司马越北伐失败后失踪,洛阳群龙无首之时,数百兵屯于太极殿前,有效震慑了许多企图作乱的野心家。

今日一万八千众集体披甲列阵,当是梁公起事十余年来精华力量的集大成展示。

有时候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告诉别人梁公有多少实力也效果不好,非得让他们亲眼看到,那样才有震慑力。

当然,他对梁公也不是全然满意。

就最近限制占田的事情,他也有微词。

只不过,和梁公结识于微末之时的情分,让他下意识为梁公辩解:他是有苦衷的。

再者,他是梁国卫尉,按制可占田四十顷,其实不少了。

他在梁国之外的颍川有地,在洛阳附近还有座庄园,这两处加起来二百五十余顷。

也就是说,他实有地三百顷上下,颍川的还是永嘉之前就占下的,洛阳庄园则是永嘉后白捡的——长社钟氏有人南渡,把地和部分庄户送给他了。

其实,他们这些跟随梁公多年的老人,主要家产并不在梁国境内。

在占田令出来后,只是不太方便去梁国境内大肆圈占土地罢了,影响确实有,但没有很大。

这个世道,还想怎样呢?

没有人可以随心所欲,梁公都不行,他们更不行了,只能互相忍让。

冷粥送到之后,留一部分人看守,车队原地返回,开始输送第二批。

****** 高台之上,邵勋抚剑而立,看着一个个营伍。

“子道。”

他突然喊道。

“明公。”

近一个月来愈发忧心忡忡的卢志上前,应道。

“听闻河北有乱,当年信誓旦旦为我效死之人何在?”

邵勋问道。

卢志心下一凛,道:“冀州将官久便明公之令,黎元久思明公之惠,偶有小乱,指麾之间,须臾可定。

明公但安坐汴梁,诸郡士庶当能从速处置。”

“总得破几个家,才能知道厉害。”

邵勋说道。

卢志暗叹,面上说道:“仆定会给明公一个交代。”

他是大将军右军司,平定冀州之乱本来就是分内之事。

“你去邺城坐镇。”

邵勋说道:“不要放过任何一个。”

“是。”

卢志应道。

邵勋又扫了眼豫兖二州的士人。

众人纷纷低头,不敢和他对视。

别管内心怎么想的,在这个当口,别逞强就是了。

受不了屈辱的话,私下里串联造反就是,此时发作,下场不妙,连串联的机会都没有。

邵勋收回目光,又道:“理天下者,先修其国。

其国之政,系乎乡里。

匹夫之耕、匹妇之织,积微成著,以供国计。

今上登极十又二年矣,旧纲已紊,新制未立,富有者阡陌纵横,贫乏者难以立锥,久而久之,政事不宣,教化难通,黎元不足,军国阙供,可乎?”

说到这里,邵勋指了指台下的一万八千军士,道:“此辈久执干戈,谙熟军事,可不仅仅只会勤劳王事。

一朝阙供,衣食顿绝,恰如猛兽出笼,师徒所至,烧掠无遗。

更有那摧锋破锐,斩将夺旗之辈,凶性已发,刀锋已利,再非昔日唯唯诺诺之态,若阻其路,夺其志,侵犯城堡、焚烧剽掠乃是必然,我亦不知如何规劝。”

说完后,他看向相国庾琛、尚书令裴邈等人,道:“田亩清丈,万不能停,然仅止于十五郡矣。

勋官之事,久拖未决,竟然还在争辩,要辩到什么时候?

速速办讫,勿要拖延。”

“遵命。”

庾琛等人应道。

邵勋又看了一眼诸郡士人、诸衙官吏们。

话说得很清楚了,敲打得也很到位了。

到目前为止,像王衍、庾琛、卢志、潘滔等人其实都能理解,也准备退一小步了,反倒是底下人反对声浪不小,各种阳奉阴违,怪话连篇。

借着今日之事,再震慑他们一番。

让他们好好想一想,是痛快让一小步呢,还是集结自家兵马,来个两败俱伤?

利益之争,最是触及灵魂,那么就好好拷问一下自己的灵魂。

这些猛兽,现在还关得住,他们还对你们抱有一点希望,等到他们彻底失望之时,可就关不住喽。

收回视线后,邵勋又看向一人:河内战场俘获的汉征北将军郭荣。

邵勋没有把他送到洛阳涨声望,而是赦免其罪,跟在军谋掾张宾身边做事。

这会看他,主要是因为太原那边来了一批人,扮做他的随从,参加了今天的阅兵仪式。

邵勋招了招手,郭荣立刻一溜小跑过来,行礼道:“明公。”

“此兵如何?”

邵勋问道。

郭荣刚才是真的认真看了,从头看到尾,一点没错过。

去年他在山阳临阵倒戈,举众而降,其实是因为大势,压根没打就降了。

在石勒帐下时,他大部分时间跟石虎混,主要在上党、河内、汲郡一带活动,与义从军、捉生军等部交过手,也见识过银枪左营、黑矟军,但没正面指挥厮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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