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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3章 老区(1/2)

“唉,去国多年,北地民人竟然……”

司马裒已经从船首回到了船舱内,心情很不好。

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和他同乘一船,此刻也在座。

堂堂天子,虽然已经亡国了,但竟然不能独乘一船!

而且这船还很小,他住一间房,两位宗王就只能挤另一间了。

其他宗王也陆陆续续被北送了。

琅琊王司马冲这会已经到了汴梁。

谯王司马无忌西逃至芜湖一带,又累又饿,拿马匹与村民换干粮时被认出,遂就擒,被押送至官府换赏。

至于说谯王为何不在野外找东西吃,那是因为他不会啊!

事实上即便是猎人也不愿意在野外长期生存,若不携带农具、种子、工具、火种之类进山种地,普通人十个有七八个会饿死。

西阳王被刘群移交给梁军,济阴王司马衍被擒于自宅,汝南王司马义出逃途中被抓。

这四位宗室挤一条船。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宗室,几乎被一锅端了。

这会司马裒哀叹,司马昱战场受伤后不爱说话,只能由司马晞来接茬了,即便他刚刚得知生母上吊自杀的消息,心情不好。

只听他劝道:“陛下,北人多为邵——邵太白蛊惑,如此行事不奇怪。”

司马裒又叹了声气,坐到了案几旁,摇了摇几上的酒壶,发现空了,愈发烦躁。

“你说——”

司马裒沉吟片刻,然后看向两位弟弟,道:“你们说邵太白会如何处置我等?

会不会……”

司马昱吓得一哆嗦。

他才十四岁,没经历太多事,最不经吓。

司马晞就沉稳许多了,只听他说道:“陛下应无事,我和六弟应也能活下来。

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可能会死。”

司马裒心下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确定,遂问道:“道叔你为何这么说?”

“今早不是有梁国官员上船么?

说了一堆事,临走前让我自回本宗。”

司马晞说道:“若一股脑儿杀了,何必如此费事?”

司马裒缓缓点头,有道理啊!

司马晞乃王才人所出,曾被过继给武陵王为嗣,现在梁帝要求他不得出继,还当先帝皇子,无论什么原因,都说明他不会死。

而他都活下来了,天子更不会有事了。

“还是赶紧到汴梁吧,这样的日子朕受够了,是死是活好歹给个说法。”

不知道为何刚刚还缓缓点头的司马裒突然爆发了,絮絮叨叨道:“若死,给朕一个痛快。

若活,就让朕和皇后回家朕以后还能与滕——与他相聚。”

司马晞看了兄长一眼,没说什么。

都这时候了,发什么梦呢?

别说山皇后了,他的王妃应氏都不知在何处。

随即他又有些黯然,天子大概还能落套宅子居住,顶多限制出入罢了,但他们这些人弄不好就干起劳役来了,想想就生不如死。

确实,天子的话也没错,该怎样处置赶紧给个说法吧,这样实在太煎熬了。

****** “晋皇何在?”

“伪帝呢?”

“昔年弃我等而去,现在又回来了,哪来的脸?”

“我闻今上曾于襄城折箭,与父老共誓,绝不南渡,这气魄哪是司马小儿能比的?”

“是极,襄城现在还有折箭台呢,当地人说起这事简直脸上放光。”

“陈县也不差,天子龙兴之地。”

河浦边挤了一大群民人,吵吵嚷嚷,嘻嘻哈哈。

可别小看这些民人,他们的来历非常不简单,乃是洛水断流以及第二年随之而来的蝗灾时产生的饥民及其后人。

彼时匈奴南略,蝗旱交杂,不但庄稼完蛋了,连杂草、树叶和牛马毛都被啃噬一空,兵灾、蝗灾、旱灾集于一处,河南赤地千里,堪称史书未见的大灾害。

在那个时候,有个人拿出广成泽屯垦所得的粮食,并说服地方大族捐粮,然后收拢灾民,安置于陈郡、洛南,自此声望日隆,一发不可收拾。

陈郡五县百姓绝大多数与武人有关,家里有亲族在禁军、军府当兵者比比皆是,输送的武学生数量也非常多,说是龙兴之地并不为过。

张黑皮挤在人群中,乐呵呵地看着降人们纷纷避入船舱之中,与左邻右舍们指指点点,哈哈大笑。

不过很快便有维持秩序的小吏来驱赶他们了。

“看伪帝笑话也不行么?”

张黑皮忍不住问道。

兵曹掾张冬定睛一看,原来是同乡张黑皮,顿时笑了,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爱看热闹。”

“冬郎啊,你胡子都白了,还干兵曹掾呢?”

张黑皮取笑道。

张冬摇头道:“比不得你家啊。

张冲现在是八品官了吧?”

“是哩,托陛下的福。”

张黑皮笑得合不拢嘴。

按照最新军制,队主、队副也算是官了,分别是正九品和从九品,督伯、幢主分别是从八品和正八品,张冲在高柳镇军当督伯,那就是八品官,这是当年张黑皮送儿子从军时怎么也没想到的事情。

“唉,当年我带张冲去洛阳,好说歹说,让放饭的驿卒多给了几勺豆豉,便是看此子不凡,果然应验了。”

张冬唏嘘道。

张黑皮大咧咧地拍了拍张冬的肩膀,道:“你也老了,跑不动了,该退就退。

汝妇也是能干的,那么有钱了,还亲自挑粪水灌园。

有这个家业传给子孙,够了。”

张冬嘿嘿一笑。

他确实有些精力不济,慢慢做不动了。

兵曹掾此职也要让给别人,不过他已经找好门路了,儿子张铭明年可任贼曹掾,继续稳固他们家县吏的地位。

张黑皮说他家老妻亲自担粪水灌园也是真的,县里很多人都在笑。

但没办法,穷怕了,也过过苦日子,即便现在家业兴旺,但还是舍不得雇人来浇菜园,于是亲自上阵,就为了少发点工钱。

第一代乍富,可以理解,很多习惯还是改不过来。

前会稽内史应玄刚刚下船,将众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唉声叹气。

他算是比较机灵的,在晋廷将会稽内史之职转给吴地大族以换取援军后,他在家等了一阵子,本来都要出任光禄大夫了,一看局势变化,直接不应,不当官了。

但千算万算,漏算了他女儿应氏是武陵王妃之事,于是被牵连了,登船北上,可谓无妄之灾。

不过他终究爱女心切,在得知梁帝允许船只靠岸时让犯人上岸活动活动后,立刻给陈郡太守杨覃写信,于是受到邀请,上岸歇息一晚——应玄之父应詹南渡后就在荆州做官,与襄阳杨氏相熟。

本来挺高兴的,但被人当猴一样围观便觉得羞愧不已,再听到这些人说的话,应玄面红耳赤,以袖掩面,匆匆而走。

来到约定的宅院后,见到四周密布的军士,他不以为意,直接入内,然后见到了一些往日同僚,乃黄门侍郎羊固、王舒幕府东阁祭酒钟诞(钟雅之子)等人,于是便攀谈了起来。

后宅之中,山皇后、石贵嫔以及武陵王妃应氏依次沐浴完毕。

走了这么一路条件艰苦,让生性爱洁的几人有些难以忍受,难得有上岸的机会,第一件事便是沐浴。

石贵嫔已经沐浴完毕,看到应氏圆滚滚的屁股蛋后,心下有些酸,道:“你倒生得一身好样貌。”

应氏一惊,慌忙捂住后臀。

刚刚出浴,身上没擦干净,纱裙紧紧贴在身上,将轮廓勾勒得十分清楚。

“罢了。”

石氏意兴阑珊,径自爬到榻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一阵窸窸窣窣声,应氏也轻手轻脚上了榻,背对着石氏,身体僵硬无比。

就一个房间,一床被子,礼法上差了一辈的二人挤在一个被窝内,别提有多尴尬了。

但这会又不可能让她们出门,只能凑合一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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