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4章 俩儿(1/2)
腊月初的时候,齐王邵璋已在家居丧一个多月了。
听到消息时,他第一时间回汴奔丧,连妻儿都来不及带——至于身上的使职及东莱太守,自然是不作数了。
不过父亲很快又给了他个新差遣:辽海转运使兼幽州刺史。
原刺史是他的舅舅乐凯,调任兖州刺史。
原兖州刺史许式以年老多病为由辞官,回高阳荣养。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父亲为何这么安排。
其实他在东莱干得很舒心,主要任务就是管理新建没多久的船屯、督造船只,以及转输资粮、人力至一海之隔的辽东。
东莱还比较荒芜,鸟兽众多,时不时出去打个猎,妻妾儿女们在身旁看着,发出赞叹之声,简直神仙日子。
祖父去世对他而言是一大噩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想起往日种种,还是悲不自胜。
作为家中长子,父亲早年经常出征在外,陪伴他的除了母亲之外,便只有祖父母和姑姑了。
前几天见了一次姑姑,四十多岁的人甚至有了白发,让他震惊之余,对袁能那厮起了很大的恶感。
这狗东西,肯定给姑姑脸色了。
不过他现在就只能待在家里了,哪都不能去,就连到蓟城赴任也得等到年后。
这一日,王师左髦与邵璋在后院中下棋。
邵璋连输两把不想玩了,问道:“左公这么多年就不想出府任官么?
孤这个王师可只有五品,一年没几个钱的。”
左髦摇头道:“帮殿下你货殖,钱可不少。”
邵璋愕然,然后无奈道:“你满腹诗书,不觉得货殖屈才了么?
名声也不好啊。”
“何必在乎世人看法?”
左髦说道:“我家门第又不高,没那规矩。”
“行。”
邵璋点了点头,道:“别后悔就好。”
“不后悔,可能还有惊喜。”
左髦见邵璋不玩了,便把棋子一一拾起,放入盒中。
“何谓惊喜?”
邵璋有些不解。
“封建之事,你就没想过?”
左髦问道。
邵璋一听就苦笑,道:“我父有子二十余,难道个个封建?”
“不,就你们三个。
事实上楚王、韩王多半不能封建。”
左髦笃定道。
邵璋脸色一正,道:“我都这样了,还不放过我?”
“兴许没事,可天子的想法谁能猜得透呢?”
左髦说道:“时至今日,大王都在经办海事,而今又涉戎务,不觉得奇怪吗?”
“这……”
邵璋愣住了。
半晌之后,他试探问了一句:“公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曾。”
左髦摇头道:“只是猜测而已然老夫的猜测一向很准。
唯一的猜不透的便是何时罢了。”
“罢了,罢了,都是命。”
邵璋瘫倒在胡床上,久久不语。
左髦将全部棋子收好后,道:“大王何须如此?
龙入大海难道不好么?”
邵璋许久之后才说道:“听了你的话,我有点眉目了。
近闻百济王于宫殿外立射台,拣选全国精锐之士操练,他们起势了,野心便难以遏制……”
“其实太子说得没错。”
邵璋心情低落地说道:“有些边鄙之地,守不住的。
不是打不过,而是鞭长莫及。”
左髦却不同意,道:“那是朝廷鞭长莫及,封建了却不一定。
前晋时有银坑、铜坑,朝廷遣人开采冶炼,最后竟然亏本。
晋武责之,对曰汉时便已开采,已然采尽,故大亏。
可转给富户豪民后,却又大赚,银铜源源不绝。
大王,这便是朝廷的难处啊。
花十分力,在河南能用八分,到河北只有六分,去得昌黎,不过三四分,到乐浪、带方,能有一分就不错了。
离洛汴越远,朝廷威望越小,豪强越不听话,官吏上下其手的机会就越多。
这便是朝廷将燕王封建于辽东一个原因。”
“你那银坑之事倒挺有意思。”
邵璋叹道:“我在东莱督办船屯,此类情况却不少见。
偷奸耍滑者有之,营私舞弊者亦有之,都处置了不知多少人了。”
“此类人什么时候都有多寡罢了。”
左髦淡淡道:“而今还算少的,天下承平几十年后你再看。
要想遏制这种事,就得靠严加管治,且必须是就近管治,不然没用的。
天子就看得很清楚,有高句丽和百济在,乐浪、带方丢掉的可能太大了,便是现在不丢,数十年后也不好说。”
“你说了这么多,孤还是不想去。”
邵璋说道。
左髦嘿了一声,起身行了一礼,道:“大王居家静守,臣出去转转。”
邵璋没好气地进屋了。
****** 看到随风洒落的漫天大雪时,元真有种恍惚之感一年又要过去了啊。
再看到拜于面前的一众官员时,他的恍惚感更强烈了。
他居然有这么多属吏!
“殿下。”
内史郭荣清了清嗓子,在廊下一一介绍新来之人。
基本都是凉城国辖下县一级的佐吏,有的看着是梁人装束,有的就是髡发壮汉了。
元真身后还站着十余名少年,全是凉城四县“著姓”
子弟,几乎全是梁人打扮,气质上也不太一样。
介绍完后,那些梁人佐吏还没什么,髡发壮汉又都拜倒于地,头磕得嘭嘭响。
元真连忙扶他们起身,再引入书房之内。
宅子是旧的,主人却是新的。
在今年五月的时候,元真得到了他的生日礼物:位于尊贤坊的凉城郡公府,与燕王府所在的集贤坊只隔着一条建国门内大街。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座新府邸,因为不方便看望父母。
但他十三岁了,为了避免群臣非议(开大车),不太适合继续住在宫禁之中了,只能搬出来。
今天这帮人由内史郭荣领衔,主要官员还有另外二人,即大农徐澄之、中尉司马魏鸿。
徐澄之开过年后很可能升任内史,盖因郭荣年纪大了,最近两年已经三次上疏,乞请归家。
老人嘛,分外受不得凉城的苦寒,觉得再干下去要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