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变法的目标是税收改革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期货的市场上,通常来说有人赔,就一定会有人赚,种、吕两个人加在一块赔了一亿多贯,名义上嵬名山自然也就赚了一亿多贯。
当然,这一个多亿自然不可能,他也不敢真揣自己兜里,几个月...
冬至过后,寒潮席卷西北。统万城外的荒原上,枯草伏地如死蛇蜿蜒,朔风卷着砂砾抽打城墙残垣,发出呜咽般的低鸣。王小仙立于高台之上,身披紫袍,腰悬金鱼袋,目光却未落于眼前旌旗猎猎的阅兵大典,而是投向更远的天际??那里,乌云压境,似有雷霆将动。
今日是他受封“河朔安抚使”后的首次点检五州兵马,三万保甲民兵列阵于校场,刀枪如林,马蹄踏雪,声震山谷。薛向执令旗立于侧,曾布宣读朝廷嘉奖诏书,苏轼亲撰《安边颂》刻碑立于营前。百姓夹道围观,欢呼之声此起彼伏,称其为“活菩萨再世”。
可王小仙心中无喜。
昨夜,他再度呕血,黑稠如墨,浸透了半幅奏章。郎中跪地叩首,哀求他停政静养,甚至以辞职相谏。他只淡淡回了一句:“我若倒下,新政便断。”随即命人将药罐砸碎,继续批阅军报。
此刻,他强撑精神,走上点将台,声音清越如钟:“诸位!伊克昭虽退,然党项旧部未灭,赵高余党潜藏,张穆之虽去,其门生故吏遍布边军。今日我们不单是练兵,更是立心??立一个‘官为民死,兵为国战’的心!”
台下将士齐声应诺,声浪冲破云层。
话音未落,一骑飞驰而来,马蹄溅雪,骑士滚落下地,呈上一封加急密信:银州七村百姓联名上书,控诉延安府派来的“税察使”强行丈量田亩,不分良瘠一律加征三成赋税,并以“抗法”罪名拘捕十余名里老。
王小仙眉头骤锁。这税察使名为奉旨巡查,实则出自旧党掌控的户部右司,专挑新政推行之地搅乱秩序。此前已有两路因这类“钦差”横行而被迫暂缓均田。
“又是这套伎俩。”他冷笑,“先阻议会,再毁田制,最后逼百姓反我,好让他们说‘变法不得人心’。”
苏辙匆匆赶来,面色凝重:“哥儿,不可轻举。此人持有尚书省火漆印令,若你拒不受命,便是违旨。朝中御史正等着抓你把柄。”
“那我就让他自己滚出去。”王小仙沉声道,“传令下去,召集银州七村代表、蕃汉学堂学生、商会会长,三日内在夏州文庙召开紧急咨议会议,议题只有一个??‘税察使是否合律?’”
苏辙一怔:“你要让百姓审朝廷命官?”
“不是审,是问。”王小仙目光如炬,“他们才是纳税之人。谁有权收他们的钱,不该由他们说了算?”
三日后,文庙大殿内外人山人海。百余名代表齐聚,连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学究也拄杖前来。那税察使姓周,四十许人,面白无须,一身青袍缀着铜扣,趾高气扬步入大殿,见满堂粗衣百姓,竟掩鼻冷笑:“此等陋室,岂容朝廷重臣议事?还不速备香案茶席!”
话音未落,银州老农李石头拍案而起:“你算哪门子重臣?我家祖孙三代耕田八十亩,去年刚领新契,今年你一张纸就要多收三石麦!你说这是朝廷规矩,那你拿出《均输法》条文来念一遍!”
周察使冷哼:“尔等愚民,岂懂国家财政调度?此乃宰相韩维亲自批示,关你们何事!”
全场哗然。
阿勒坦站了出来,手中捧着一本翻旧的《律疏正义》:“大人,据《赋役律》,地方增税须经三议:一议于官,二议于绅,三议于民。如今我们尚未开口,您便定税,可是违制?”
周察使怒极:“黄口小儿,也敢引经据典!来人,拿下此獠,以‘藐视钦差’论处!”
他带来的两名随从上前欲抓阿勒坦,却被早有准备的巡检司当场按倒。
王小仙缓步走入,紫袍垂地,金鱼袋熠熠生辉。他未看周察使一眼,只对众代表道:“今日之会,非为争权,而为明理。请各位写下意见:此人所行,合不合律?该不该留?”
纸条纷纷投入木箱。两个时辰后,结果揭晓:九十七人认为“违法擅权”,仅三人支持其政令。
王小仙当众宣读结果,然后转身面向周察使:“你持节出巡,却不依程序,不顾民情,强征暴敛,已触《唐律疏议》第一百八十九条‘枉法取财’之罪。本使现依‘便宜行事’之权,暂夺你职,押送汴京交御史台审理。”
周察使脸色惨白:“你……你无权拘我!我是奉旨行事!”
“那请你告诉我,”王小仙冷冷道,“圣旨上有几处印章?盖的是哪个部门的印?有没有枢密院副署?若有,我立刻放人;若无,便是假传圣意。”
周察使语塞,浑身颤抖。
最终,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剥去官袍,戴上枷锁,押上囚车。沿途百姓掷菜叶、吐唾沫,高呼“王青天断贪官”。
此事震动朝野。赵顼览奏沉默良久,终未责罚,反而下诏申明:“今后派往新法之地的官员,必须公示委任文书,并接受地方咨议局质询。”等于变相承认了“民可监官”的合法性。
然而,风暴并未平息。
腊月十五,蔡京急报:北岭渠工地发现毒杀案。一名监工被人用砒霜混入饭食毒死,现场留下一块刻有“逆王当诛”四字的石板。经查,死者曾举报两名包工头虚报工程量,后者已被革职查办。显然,这是报复杀人,且有意嫁祸新政仇视者。
更棘手的是,次日清晨,工地数千民夫集体罢工,要求“还我公道”。有人传言,王小仙为赶工期不惜杀人灭口;更有流言说,那监工其实是他的亲信,故意被害以制造恐慌,好借机扩权。
王小仙闻讯,立即奔赴工地。
雪地中,他徒步走入人群,身边无一护卫。面对怒目而视的民夫,他深深作揖:“诸位辛苦开渠,本是为子孙后代谋活路。今有人害命,动摇人心,我比你们更痛心!但我可以发誓??若我有一丝欺民之心,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说罢,他抽出佩刀,再次割掌滴血于雪地。
“此血为证,此案必彻查到底,凶手无论何人,绝不姑息!若查出是我亲信所为,我亲手斩之!”
群情渐稳。
他当场下令成立“三方调查组”:由巡检司主查案情,商会推选两名代表监督,再由民夫自行选出五名工人代表参与审讯。每日案情进展张贴于工地公告栏,人人可看。
七日后,真相大白:真凶竟是那两名被革职的包工头,他们勾结旧党安插在工部的暗探,伪造证据,企图引发民变,破坏新政声誉。
王小仙依法将其凌迟处死,并将全过程写成《北岭渠血案录》,印发全境。同时,他宣布实行“阳光账册”制度:所有工程款项、材料采购、人工支出全部公开上墙,百姓可随时查阅质询。
自此,谣言止息,民心复归。
开春之后,局势渐稳。王小仙趁势推动第二轮咨议局改选,扩大妇女参政名额,允许未婚女子、寡妇独立推选代表。又有十数个偏远部落首次派出使者参会,带来牛羊作为“投票礼”,象征认同新政权威。
就在此时,一道来自汴京的密信悄然送达。
信是岳父韩维亲笔,字迹颤抖:
> “贤婿慎行。近日宫中异动频频,有宦官夜访旧党重臣,密谈‘废安抚使之策’。更有御史拟就弹章,罗列你七大罪状:一曰专权跋扈,二曰结党营私,三曰僭越礼制,四曰蛊惑民心,五曰蓄养私兵,六曰图谋割据,七曰形同叛逆。
> 赵顼虽暂压不下,然龙心已疑。日前曾问宰相:‘王小仙威望如此之盛,万一他振臂一呼,西北岂不非朕所有?’
> 我力辩其忠,然势孤难挽。
> 唯今之计,或可自请入朝述职,以示无野心。切记,勿激怒天子,莫再提‘议会’二字。”
王小仙读毕,久久不语。
窗外,春雨淅沥,打湿了庭院中新栽的柳枝。
苏轼看完信,长叹一声:“伴君如伴虎。你做得越多,他们越怕你。”
“我不是要做给他们看。”王小仙缓缓道,“我是做给百姓看。只要他们信我,我就还有底气。”
“可若天子不信呢?”苏辙忧心忡忡,“一旦召你入京,禁足软禁,新政立刻瓦解。”
“所以我不能走。”王小仙目光坚定,“但我可以送一个人去。”
众人愕然。
他提起笔,写下一道奏章:恳请朝廷允其子王元朗赴汴京国子监就读,并代父向陛下谢恩,陈述西北新政成效。
“孩子才十二岁,天真无邪,言语诚恳。他去,不是求宠,而是示弱??告诉皇帝,我王小仙没有藏着儿子当人质,反而送去天子脚下任其处置。我无所惧,亦无所图。”
半月后,王元朗启程,李婉儿亲自送行至边境。临别时,她蹲下身子,为儿子整了整衣领,轻声道:“到了京城,若见到陛下,替娘说一句:‘我夫一生清白,所求不过天下苍生能喝上一口清水。’”
少年含泪点头,踏上东去之路。
与此同时,王小仙着手第三件大事:编纂《河朔新政实录》。他召集苏轼、曾布、蔡京等人,将三年来推行的每一项政策、每一场会议、每一次审判、每一条法令,全部整理成册,图文并茂,分送各州县学堂作为教材,另抄五部快马送往汴京,呈送皇帝、宰相、枢密院、御史台与国子监。
书中首页,他亲笔题写:
> “法非一人所立,乃万民共议而成;
> 政非一时所定,需世代接力而行。
> 吾志不在升官发财,而在开一方清明之治;
> 吾愿不在青史留名,而在孩童读书时不惧官吏敲门。”
此书一出,四方震动。民间争相传抄,称之为“新经”。蕃汉学堂的学生们甚至将其背诵如《论语》。而朝中旧党则怒斥“妖书惑众”,要求焚毁禁传。
但赵顼未予理会。相反,他在一次朝会上感慨道:“王小仙虽远在边陲,却比许多近臣更懂治国之道。”
春风拂过静州,北岭渠的水流灌溉万亩良田,麦苗青翠如毯。夏日来临,瓜果飘香,昔日荒漠村落炊烟袅袅,孩童在渠边嬉戏,老翁树下对弈。
王小仙依旧每日寅时起身,只是脚步愈发沉重,夜里常咳出血丝,却始终不肯卧床。他开始秘密训练接班人:阿勒坦学习政务,王大虎接管军务,蔡京主理财政,苏辙协理司法。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
秋末某夜,他独坐书房,烛火摇曳。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竟是李婉儿抱着一封信疾步而来。
“哥儿!元朗来信了!”
他颤抖着手接过,展开一看,泪水瞬间涌出。
信中写道:
> “父亲大人膝下敬禀:
> 儿已入国子监,蒙陛下召见。陛下问新政诸事,儿一一如实作答。陛下听罢,默然良久,终言:‘汝父乃真忠臣也。’
> 又赐儿玉带一条,言:‘带此归,示尔父,朕未忘西北苦寒之地。’
> 儿泣不成声。
> 此外,御史弹章已被驳回,七大罪状尽数澄清。陛下亲批:‘王小仙劳苦功高,宜加勉励,不得妄议。’
> 父亲,请保重身体。母亲日夜祈祷,儿亦每晚诵《孝经》一遍,愿您安康。”
屋内寂静无声。
良久,王小仙将信贴在胸口,仰头望着屋顶梁柱,喃喃道:“成了……终于,没人能否认这条路是对的。”
那一夜,他罕见地早早歇息。
翌日清晨,阳光洒进窗棂。他推开房门,见满院落叶已被扫净,苏辙正在廊下煮茶,阿勒坦带着几个学生在练习算术,远处传来民工修缮堤坝的号子声。
一切如常,却又不同。
因为在这片土地上,权力不再神秘,法律不再遥远,百姓终于敢说话,官员也开始怕犯错。
他站在台阶上,深吸一口清冽空气,轻声道:“爹,娘,儿子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