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帽子一点点变绿(求月票)(2/3)
她把手机还给阿苗,只说了一句:“你天生就会讲故事。”
女孩的脸一下子红了,转身就跑,差点摔进水沟。
当晚,林婉把这段视频发到了《来信之地》的工作群。
沈知回复:“这片子要是放国际展映,评委得哭。”
林婉回:“可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展映。
她只知道,外婆的手越来越抖,再不拍,可能就拍不到了。”
真正的创作,从来始于失去的恐惧,终于爱的勇气。
清明那天,影像社的孩子们果然去了旧邮局遗址。
那是一座塌了一半的土屋,门框上还挂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铜铃。
他们带了纸灯、蜡烛、录音笔,还有一个老旧的扩音器。
小舟站在废墟前,朗读一封从未寄出的信: > “亲爱的妈妈: > 我在这里很好。
天冷的时候,班长借我棉衣。
吃饭能吃饱,偶尔还有肉。
我不怕苦,只怕您担心。
> 昨夜梦见您在灶前煮姜汤,我喊您,您回头笑了。
醒来才发现,我已经三年没听过您的声音了。
> 若此信无法送达,请相信,我一直记得您教我的事:做人要正,走路要直,心里要有光。”
读完,孩子们一一点燃纸灯,轻轻放入门前的小河。
灯火顺流而下,映着星光,宛如一条通往过去的银河。
林婉悄悄按下录制键。
她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守着。
这一刻,她不再觉得自己是导演,而只是一个见证者。
回程路上,苏晴找到她。
“我决定了,我要去一趟西北。”
她说,“我爸当年被送去的那个劳改农场,虽然早就撤销了,但附近还有些老住户。
我想去看看,那里是否还留着一点他的痕迹。”
林婉看着她:“需要我陪你吗?”
苏晴摇头:“这次我想一个人走。
就像他当年一个人离开一样。
但我答应你,我会录音,会拍照,会把一切都带回来。”
“好。”
林婉握住她的手,“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补拍那一段。”
苏晴笑了:“不是补拍,是续写。”
半个月后,南方影展开幕。
《记忆碎片》最终获得“乡土叙事单元”
最佳纪录片奖。
组委会邀请林婉出席颁奖礼。
她没有去。
她在青禾镇办了一场露天放映会,把《记忆碎片》投在文化站的白墙上。
全村人围坐在一起,吃着花生瓜子,像看年节大戏一样看着自己的故事被光影重现。
当画面出现那位失语老人终于开口说“我想回家”
时,台下一片寂静。
接着,坐在前排的老周突然站起来,对着屏幕深深鞠了一躬。
没人说话,但所有人都懂。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颁奖现场,主持人念到获奖名单后,大屏幕自动播放了一段视频。
是林婉前几天录的: > “谢谢你们的认可。
但此刻,我选择留在这里。
> 因为真正的奖赏,不是一座雕像,而是有人看完你的片子后,决定给父母打一个电话; > 是一个陌生人,在留言区写下‘我也想回家’; > 是一群孩子,举着自制的牌子说‘我们要拍属于我们的电影’。
> 如果这就是失败,那我宁愿一直失败下去。
> 致所有仍在讲述的人:你们不是配角,你们是历史本身。”
全场静默数秒,随后掌声如潮。
而在更远的地方,某所大学课堂上,教授正播放《归途》片段。
一名学生突然举手:“老师,我能申请休学一年吗?
我想回去帮爷爷整理他写的那些民间故事。”
教授点头:“去吧。
知识不在教室,而在泥土里。”
夏日将至,《来信之地》正式开机。
没有新闻发布会,没有明星站台,只有林婉带着小团队,跟着阿禾的原型人物??
一位现已八十六岁的老邮差??
重走当年送信路线。
山路崎岖,暴雨频发。
有一次,他们被困在一个山村三天,粮食耗尽,靠村民接济才得以脱困。
但正是那三天,他们拍下了最动人的一幕:老人坐在堂屋门槛上,对着镜头回忆五十年前如何冒死穿越封锁线送一封阵亡通知书。
说到动情处,他忽然唱起一支早已失传的送信谣,苍老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林婉没有喊停。
她知道,这种时刻,不属于拍摄计划,只属于命运馈赠。
影片后期制作期间,国家档案局正式将“乡村记忆留存计划”
列为长期项目,并设立专项基金支持民间影像采集。
沈知被聘为首席顾问,但他坚持只接受象征性津贴,其余全部用于资助偏远地区的孩子购买设备。
他在一次会议上说:“我们抢救的不是过去,是未来的情感基因。
一个不懂得倾听祖辈声音的民族,走不远。”
秋收时节,青禾镇迎来第一批研学团??
十名来自城市的高中生。
他们住进村民家里,白天学农活,晚上听老人讲故事,周末则由小舟带领,学习基础拍摄与剪辑。
其中一个女孩在日记里写道:“我以为农村是落后的代名词,直到我看到林导的电影,看到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遗忘。
我开始怀疑,到底是谁更‘文明’。”
林婉读到这段话时,正在院子里晾晒胶片。
阳光透过醋酸片基,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场无声的放映。
她抬头望天,云卷云舒,一如十年前她初来此地的模样。
变化的是人心,不变的是大地。
冬至前夕,《来信之地》完成终剪。
全片长达一百二十八分钟,没有任何特效,没有知名演员,甚至没有一句旁白。
它只是安静地讲述了一个女人用一生传递他人思念的故事,以及这些信件如何在岁月中悄然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影片结尾,老年阿禾坐在屋前晒太阳,怀里抱着一箱从未送出的信。
孙女问她:“奶奶,这些信为什么不烧掉?”
她抚摸着泛黄的信封,轻声说:“因为它们已经成了我的记忆。
烧了它们,就像忘了我自己。”
镜头缓缓拉远,夕阳下的村庄宁静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