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1/2)
这二者之间,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想要彻底弄明白,还是需要打开此门,亲自进去看看。
欧阳戎眉宇松开,放下空酒杯,垂目继续斟酒。
心下决定,这一趟回剑泽,要弄到一物,帮助打开血青铜大门。
再度杯满,欧阳戎仰头,一饮而尽。
脑海中闪过卢大公子傲气铁骨的背影。
收回思绪,欧阳戎瞧了眼桌上的饭菜, 瞧了眼桌上的酱牛肉和熟鹅,他伸手入左袖,摇了摇某根小墨锭。
“唔唔…”
妙思迷糊醒来,被欧阳戎捂住嘴巴。
他坐在靠窗位置,关注的人不多,左手恰好靠墙,没人看见,便夹了些菜,放进盘子,然后趁着周围人不注意,把盘子塞进了左袖里面。
“嗯?
嗯!”
嗅到熟肉的香味,妙思迷糊眼神顿时清澈了不少,她小鼻子用力耸了耸,一把抱住了熟鹅的肉腿,大快朵颐起来,还在努力控制着不去吧唧嘴。
欧阳戎暗中失笑。
如此这般,他一边悠哉喝酒,一边投喂妙思。
一人一精就这么吃了起来。
时辰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夜色黯然,行人稀少起来。
饭菜也吃的差不多了,欧阳戎放下筷子,安静等起了妙思。
这时,他感到手背有些微凉。
转头看去,窗外下起了细雨。
夜雨窸窸窣窣,细细碎碎的。
雨丝飘进窗户内,落在手背上。
夜风颇大。
大堂内,坐满了一半桌子,都在聊天打屁。
周围其他的几桌酒客,似是也被雨声扰到,有些转头看来。
欧阳戎默契起身,去关窗户。
大堂内都是这红尘客栈夜宿的客人,并不是小镇上的本地居民,都是外来的旅客,来自天南海北,四面八方。
一些说话的口音,连欧阳戎都没听过。
不过,除去外国话,他对地方方言一向挺有天赋的,是在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的龙城县做父母官时,四处走访乡亲锻炼出来的。
所以大致能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刚才吃饭喝酒之际,大堂内不乏有高谈阔论之人,褒贬时政。
有些人,光是从他们论政时的“起手式”
,就能看出靠不靠谱,比如那种一开口就是高屋建瓴的从太宗开始讲起的,说太宗如何如何,现在如何如何,人心不古的… 说话之际,还眉头紧皱,煞有其事,讲的阴阳顿挫,像是单口相声。
对于这种水平,欧阳戎大多是自动忽略掉,当做耳边风。
不去笑话,也不评价,只当做大周百姓们的娱乐活动。
若恰好遇到专业说书的,倒能用来下饭,让他津津有味的听一听。
怕就怕“说书之人”
自己也信以为真。
不是哥们,你来真的?
我还以为是说书演义呢… 此刻,外面突如其来的雨声风声,打断了大厅内热火朝天的喝酒气氛,几桌客人们声音小了下来。
直到离窗户最近的欧阳戎,关上了窗户。
离柜台最近的那一桌酒客,才重新聊天,其中一个脸颊消瘦的长袍男子,似是个文士。
他瞄了眼柜台边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高深莫测的点评了下洛阳时事,侧面展现着“走南闯北”
的阅历。
一番话语,引得周围几桌酒客们的侧目。
余大娘子也不知道是真感兴趣,还是装的,恰到好处的放下手中算盘,眼神感兴趣的望了过去。
她身子倚着柜台,手掌撑着下巴,眼神自带那种小女子独有的新鲜好奇、仰望钦慕的神色。
像是初来的小姑娘第一次听到这么深奥有内涵的论政话语。
长袍文士明显是被这眼神给看爽了,唾沫四溅的嘴巴暂时顿住,卖关子一般朝众人笑了笑,然后有些意气风发的拿起酒杯,豪饮了一大口,继续滔滔不绝。
欧阳戎多看了眼给客人情绪价值拉满的余大娘子,掩上窗户后,就要坐下。
这时,窗前匆匆经过一人一伞,不等欧阳戎细看,他已经从正门走了进来,低头去收雨伞。
这是一位脸庞沧桑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来岁,身穿丝绸锦服,腰挂儒释道各家各式的平安符,像是个做生意的商人。
小鼻子小眼的,是江左人士的面向,那边的商贾也确实多,几乎全国都有。
欧阳戎自认看人还是比较准的,收回目光,坐下后,默默斟酒。
沧桑中年人径直来到欧阳戎隔壁一桌,一屁股落座。
此桌已经有人。
此前一直独自坐着一个与沧桑中年人类似面相与打扮的中年人,应该也是一个商人,不过富态平稳一些。
之前,整个一层大厅,就欧阳戎和富态中年人这两桌最安静,都是独自一人夹菜吃酒…妙思不算人的话…对于高谈阔论的长袍文士等人,置若罔闻。
此刻,见沧桑中年人匆匆赶来,在对面坐下,富态中年人提起酒壶,给他倒酒,调笑了句: “让程兄别走这么快,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留下多饮几杯,不醉不归,明早再出发多好…你看,没走几步,下雨了吧,老天爷都劝程兄留下呢。”
程兄摆摆手: “周兄莫打趣我,沧州那边有船在等,这一批茶叶,得快点运过去,多等一天多一份耗钱,小弟人家小业小的,不像周兄这样豪富…”
他举起酒杯,歉意抱拳: “下午不是不给周兄面子,反正咱俩常来桃源镇这里购茶看货,有的是机会见,又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而且前阵子那阵风波,江南、岭南各州官府,统一出台的那些政令,唉,得赶在有可能的局势还没收紧之前,多运几批货走,万一呢对吧…算了,不提这些晦气事了,小弟我自罚一杯。”
不远处的欧阳戎,耳朵微动,默不作声。
这二人像是茶商,全都是钱塘口音,是江左人士没错。
江南道很大,江州在江南道西边,属于江右;钱塘等地在江南道以东,属于江左。
另外,欧阳戎也依稀想起,桃源镇这边,好像确实是生产一种茶叶,叫什么云雾茶。
这些钱塘商贾倒是胆大,跑来桃源镇这偏僻之地,应该都是瞅准了此种商机。
至于这个程姓商贾嘴里的风波政令啥的,欧阳戎隐隐猜到一些。
座位上的他,正好背对这两位茶商,面色如常,继续夹菜,去喂袖中“大胃王”
小墨精。
与此同时,耳朵微微竖起。
后桌的两位茶商没有注意到他,对于大堂内高谈阔论的客人们也置若罔闻,继续敬酒闲聊。
富态茶商摆摆手道: “程兄也蛮不容易的,这下雨天的,先躲躲雨,万一雨大,连绵数日,路上茶叶潮坏了就不好了。”
顿了顿,他继续刚刚的话题,语气嘘唏: “确实,那档子事发生,各地官府好像都很严肃,对云梦泽周边地方,包括咱们桃源镇这一块,都开始戒严,出入严格,听说各县各城都开始设卡,严查通关文书,另外一些盐铁之物,都在收紧,严禁运到云梦泽周边… “哎,你说,咱们一看就是做生意的老实人,有钱塘口音和户籍,这些还能作假?
哪里像什么云梦越女、什么剑泽反贼?
性别都对不上。”
程兄严肃的点点头: “是这样,查得越来越严了。”
顿了顿,他跟着一叹: “可能是怕咱们是反贼同伙吧,私下串通。
这边信奉云梦元君的人还挺多的,朝廷没通缉之前,附近的百姓们都敬称这些越女为神女… “只是谁知道,官府是怎么和她们较上劲的,说是什么造反,这不扯淡吗,洛阳离的这么远,这些越女在云梦泽住的好好的,干嘛跑去造反,若是说要割地为王,也不至于,本就天高皇帝远的,当地一直都有元君的信仰在,已经千百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嘘,程兄慎言。”
周姓的富态商贾突然竖起手指,打断道。
程兄顿时闭嘴,悄悄扫了一圈左右,发现大堂内没啥人关注他们。
他目光略过了隔壁座埋头干饭的某个大汉,心不在焉的点头。
“嗯嗯,好,吃酒,吃酒…”
周姓商贾轻叹一声,遮嘴道: “云梦泽四周,目前看,沧州官府相对宽松些,听说是沧州官府里有些官员,似乎也有些不满上面下达的严格政令,不愿设卡阻滞,毕竟来这边做生意的商人多,路子大多是不白不黑的,有哪个屁股是完全干净的?
“盐铁严禁也就算了,就怕矫枉过正,管的这么严,最后大伙都没饭吃…所以说,趁着沧州那边还有口子,赶紧多运些伙出去吧。”
“嗯嗯,周兄所言极是,还是周兄敏锐…”
这时,大堂内高谈阔论的长袍文士神经兮兮的问众人: “你们可知,现在洛阳的局势可谓是云谲波诡,朝堂诸公们都睡不着觉。”
嗓音很大,落入了窗边的欧阳戎、还有闲聊的两位商贾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