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背影(2/3)
“明府暂时不在,燕兄在吗…”
柳阿山怔怔,跟着前方告急官员们一起,赶到了县衙大堂。
本以为有个主心骨在,县衙大堂里面能安静些。
可没想到,一走进县衙大堂所在的院子,整个人就被嘈杂的声浪所淹没。
县衙大堂内,最上首的公案桌位置无人。
往日熟悉的年轻县令背影早已不在。
眼下,燕六郎站在空荡公案桌的正前方,与属下们一起努力安抚众人。
各处汇聚而来的告急官吏七嘴八舌,各有急事与担忧述求。
焦急的情绪在县衙大堂内蔓延起来,难以压制。
燕六郎忙的焦头烂额。
“诸位安静,我已经令人快马加鞭,通知刁县丞去了,县丞大人马上回来,诸位勿急,稍安勿躁,涨水之事,先按照往日的预警来…”
有年长官吏急道: “还预警呢,之前的准备都要无用了,这回真的和前几次不同,小燕捕爷,这水涨的太快了。
“今日内…甚至等不到下午,及至正午,就要超过上一次的最高水位。
“此前县衙做的预案,大半都无用了,甚至来不及,现在咱们怎么办,要不要立马撤离百姓们?
“要不启用大孤山的避难营方案,先把百姓转移过去。”
“这…”
燕六郎脸色犹豫。
身旁有青年捕快冷笑反驳: “没有两位大人的文书官令,谁敢轻易做出部署,下达撤离全城百姓的命令?
“这么大规模的调动,万一期间出个三长两短的意外,或者事后朝廷调查,狄公闸本可以抢救抵御大水,却错失良机,属于长官怯懦弃城之误,谁来担责任。”
大堂中,有官员看不顺眼,站起身: “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结责任,害怕背锅,再不做出行动,才是真正的误了时辰。”
“那行,也不用等两位大人了,小燕捕爷也都听你的,曾兄你来做指挥吧…”
“你!”
有一个年老颇大的官吏站出来和稀泥: “好了好了,别吵了,也别说风凉话,也不看是什么时候。”
顿了顿,他又建议道: “话说,咱们是否要先搞清楚上游忽然涨水的原由,再做出举措,否则两眼一抹黑的,事倍功半,甚至适得其反…小燕捕爷,伱觉得呢?”
“我觉得…”
燕六郎欲言又止。
人群中传来一道失魂落魄的声音: “查清原由?
大夏天的,水位暴涨,谁知道是为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怎么办?
“本年才刚过大半,就已有三场或成或熄的大水,说不定…说不定是天要灭我们,蝴蝶溪是真有所谓龙王…”
如此言语,有人第一个说出口,周围全场顿时炸了锅,众说纷纭。
“好了!
别吵了!”
燕六郎一声暴呵,猛转头,朝那一道丧气声音传来的方向斥道: “明府最恨有人迷信龙王鬼神之论,曾在上游救闸时云,蛊惑人心者,当斩,谁再敢散播认命信神之言,我燕六郎取尔脑袋挂旗!”
全场噤声。
燕六郎喘着粗气,握刀环视一圈左右,众人纷纷避开视线。
就在他沉默了会儿,准备再开口时,忽然感觉到袖子被人拉了拉,皱眉转头,顿时诧异: “阿山兄弟,你怎么回来了?”
柳阿山手指县衙大堂后门的后厅方向,示意了下。
燕六郎回头,暂时安抚了下众人,转而跟着柳阿山去往后厅。
后厅内,面色疲倦的燕六郎好奇看了看风尘仆仆的柳阿山,感觉他情绪有些不对劲。
木讷汉子脸庞出奇的平静,直接问道: “燕兄,明府呢?
你最近见到明府了吗?”
燕六郎愕然,反问: “明府请假回南陇了啊,你难道不知道?”
“明府不在龙城?
叶…叶姑娘的船走后,明府就没出现过了?”
“肯定啊,那日,明府不是带叶姑娘她们一起坐船走了吗,你也请假了,不是一起过去了吗?”
燕六郎皱眉反问:“反倒是阿山兄,你怎么从南陇跑回来了,往返一趟有这么快?
还有,明府没跟你一起吗?
他在龙城吗?”
柳阿山啊了啊嘴,有些话语咽了下去。
燕六郎见他脸色不对,担忧问道:“阿山兄,你没事吧…”
想问的问题似乎全都有了答案,柳阿山耳边“嗡”
的一声,忽被一阵白噪音淹没。
燕六郎后面说的话语,他一个字都没听到。
呆立原地。
前几日在船仓找到叶薇睐时,后者的话语依旧缭绕耳边: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但我知道,檀郎要离开…我看得出来,他所做的准备,是要永别我们…”
柳阿山怔怔低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腰间的那一柄月光长剑。
这是他上船送叶姑娘回南陇的前夜,老爷在他家吃完晚饭离别之前,最后送给他的东西,和蜃兽假面一起留下。
柳阿山清楚记得,当时他担心办不好老爷交代的事,诚惶诚恐,老爷当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转身离开,背影朝柳阿山挥了挥手: “你办事,我放心… “阿山,你一直跟我身后、听我指令,但总有一天,我会不在的,到那时,你要学会独当一面。
“阿山,想到了那就去做,站出来不准犹犹豫豫的,我们都要保护好我们要守护的人或事,我是如此,你也是…”
原来叶姑娘说的没错,老爷早就准备走了,甚至悄悄给他道别叮嘱了,只有他还笨拙的蒙在鼓里。
柳阿山忽而呢喃:“乃瞻衡宇,载欣载奔…这是老爷说的,可你为何远走高飞不要家了…”
这是他最后的不解。
后厅,佩戴长剑的木讷汉子身形微微有些摇晃。
“阿山兄弟?
阿山兄弟?”
见柳阿山忽然发呆自语,表情不对劲,燕六郎忍不住伸出手,推了推柳阿山,担忧的唤了两声。
柳阿山脸色恍恍惚惚的抬头,左右四望,又看了看燕六郎,眼神有些许迷茫,轻声问道: “燕兄,若是再也没有老爷了,我们该怎么办?”
燕六郎欲语,可这时,前方县衙大堂内的闹嘈声越来越大。
“不好,得出去稳住场面!”
燕六郎转头道了声不妙,愁眉苦脸摇头: “也不知刁大人回来没,怎么还没回来!
明府把事务全交给他,他倒好,关键时刻不在,偏去臭屁的参加什么庆功典礼…”
柳阿山毫无应答,低头看着月光长剑,似是陷入凝思。
燕六郎来不及管柳阿山状态,桌上茶水都来不及喝,迅速离开后厅。
重新回到县衙大堂!
嘈杂的声浪扑来。
同时伴随着县衙外传来的一道有一道坏消息。
走出来的燕六郎眉头大皱。
若是明府在场,谁敢这么喧噪?
燕六郎叹息,以前跟着明府身后时,倒不禁觉得有什么。
现在才后知后觉,能在危急时刻,临危不惧,镇住全场,成为所有人的主心骨,是多么的困难!
“大伙别吵了,静一静!”
燕六郎解下腰刀,狠狠拍桌,爆喝一声,如此笨方法,才堪堪压下些大堂内的焦急闹声。
见众人的各异目光看来,燕六郎转头朝一位亲信属下问道: “派去折翼渠传讯的人回来了没?
刁县丞怎么还没有到?
都派人去喊,这么久了,是只龟爬都要爬回县衙了,更何况他们那里还有大船,可走水路。”
亲信属下低头:“还没消息,不知为何,已经派了两批人过去了…”
“再派人…不,你现在亲自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