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流火，燕京城像是被罩进了蒸笼里。

什刹海小院儿里，林为民和韩壮壮舅甥俩一人一件大裤衩，上身连背心都没穿，林为民躺在躺椅上，韩壮壮则坐着椅子。

“老舅！”

“咋了？”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多读点书？”

“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也没啥，就是突然觉得自己懂的太少。”

林为民停下扇蒲扇的手，瞥了一眼韩壮壮，“不错，长进了，看来是在人艺受刺|激了？”

韩壮壮面露羞赧，没有说话就等于默认。

只此一句，让时间有了度量，思念也变得可以计数，当得一句千古名句。

苦笑一声，这大概就是时代的鸿沟吧？

他跟曲小伟是解释不清楚的，只能在他狐疑而难以理解的眼神中颓然的坐下。

“被人买光了，现在里面都是些便宜货，不值钱了。”

“稿子不在多，在精！”林为民得意道。

曲小伟又看向林为民，一脸挑衅。

林为民看着自家外甥那单蠢的眼神，叹了口气，“这样吧。

我给你列个书单，回头你去买回来，好好看看。”

谢明清调侃道：“你自己的稿子也没见你这么着急啊！”

“给你你就拿着。

给海燕调动工作这是多大的人情？

我可不想总这么欠着你的。”

难怪这大怨种的属性如此强大！

林为民原来自我感觉还挺良好的，现在回头想想，自己身边这都啥朋友啊？

柳岚山看着稿子上的落款，道：“这个石铁生我有点印象，之前还在《当代》上发表过小说，上半年在《南风》上还发表过作品吧？”

林为民正想教训教训这没大没大的外甥，院门突然被人推开，曲小伟走了进来。

“怎么样？”

“我能不激动吗？”林为民嚷嚷了一句。

“就是篇幅短了点。”

“你要买画？”

曲小伟一把拉住他，“别去了。”

看到林为民的表情，曲小伟的念头终于通达了，将画幅缓缓卷上。

林为民蹙眉，这是画？

随着曲小伟小心翼翼的将画幅展开，一副古朴的山水图呈现在林为民眼前。

韩壮壮痛快的摇头，他哪认识这个啊！

林为民一瞪眼，“我的书是我的书，你自己要看自己买。”

“你小子那么激动干什么？”

谢明清从纸堆中抬起头，“哦？

怎么说？”

曲小伟卖弄道：“看着这上面的题字了没？

‘唐杜牧诗云霜叶红于二月花，可染’。”

韩壮壮一脸茫然，“不道啊！”

还没等他数完，就被林为民一把攥住手，“别说了，赶紧走！”

《秋天的怀念》全文不到两千字，不需要花多长时间就能看完。

柳岚山笑道：“好小子，为了发表，连自己的行当你都下得去嘴诋毁。”

曲小伟进门坐下，也不搭理林为民，道：“大外甥，倒杯茶。”

敢情只有自己是开局地狱难度的副本，你们都是开挂的？

“是啊，就上半年的事。

从香江回来的一位商人，叫许化迟的，花了二十多万港币把外宾服务部的画作包圆了，说是总共超过9000张字画吧？”

曲小伟将画筒打开，从里面抽出画轴。

林为民一时竟有一种小丑竟是我自己的感觉。

“准备读点什么书啊？”林为民问他。

千百年后，后人或许记不得《项脊轩志》到底是谁写的，但他们一定会记得曾经有个爱妻至深的男人对亡妻的思念。”

林为民暗叹，当初在文研所我就看出你小子是个大怨种，过了这么长时间，你再次证明了我的眼光。

“劫我的富，济你的贫？”

“能发表吗？”

“呦，稀客啊！”林为民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然后在曲小伟不解的目光中冷静了下来。

“老舅，伱书房里不有书吗？”

林为民带着石铁生那篇感人至深的散文来到前楼，找到谢明清。

天道不公啊！

难怪当年曲小伟眼睛都不眨就敢花钱买下我那几本签名书，当时还是要少了啊！

“瞧瞧你这见钱眼开的样子！”曲小伟调侃道。

林为民惊讶道：“李可染？”

林为民道：“也不短了。

柳老师，散文嘛，又不是小说，弄那么又臭又长的干什么？”

林为民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二十多万港币？

就把近万张名家画作包圆了？

这他娘的不算国有资产流失？

“咋了？”

“我就说了一个短字，换来你小子长篇大论、引经据典的批判。”

说着，谢明清起身将稿子交给了《人民文学》的另一位编辑柳岚山，他是专门负责诗歌散文的。

稿子放到桌上，谢明清正了正老花镜，翻阅起稿子。

号称无父无母，抠抠搜搜的郑国，回了趟老家，摇身一变成了G二代。

柳岚山摆手让林为民坐下，听我说完，“好了，知道你看重这篇文章。

写的确实好，短是短了点，不过都是小问题。”

没心没肺，游手好闲的曲小伟，随手拿出来的就是一幅名家之作。

林为民这才笑起来，“哎呦，柳老师，您说话怎么大喘气啊！”

曲小伟面露嘲讽，“瞧瞧你这抠搜的样子，简直是葛朗台转世。

放心吧，今天哥们是给你送好东西来的。”

“这怎么叫诋毁呢？

文体各有特点，小说要塑造人物、制造冲突矛盾，散文又不需要这些，直抒胸臆就够了。

柳岚山苦笑道：“你小子也不让我张口啊，上来就长篇大论。”

“嘿嘿！”林为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为民将稿子递过来，“替你们收了篇稿子。”

林为民恶狠狠道：“我这叫劫富济贫！”

韩壮壮给他倒了一杯茶，曲小伟一饮而尽，才说道：“还是你这待的舒服啊！”

他说着将画轴交到林为民手上。

“老柳，看看为民带来的这篇稿子，写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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