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怔住，抬起了头，看见以往对自己总是和蔼慈祥的张医生，此刻正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待着她。

再没有以往温和。

宋澜忽然懂了什么，勾起嘴角，僵硬的笑了下。

“我明白的，张医生。”

“那你加油。”张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

宋澜低下眉睫，找了个椅子坐下，静静注视这间疗养院。

爸爸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姑姑也在这里上班。

对宋澜而言，疗养院等同于第二个家。

却没想到，费用不够的时候，仍然会不留情面的将他们父女扫地出门。

还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宋澜走进夜色中，买了罐啤酒边喝边走，也不回家，闲逛到了上班的面包店。

“宋澜，你怎么在这儿，这么晚了，不回家吗？”

刚好到面包店打烊的时间，值夜班的同事一边锁门，一边走了过来。

同事染了金发，还打了唇钉，换了一身热辣的吊带裙，看上去像是要去夜店。

宋澜平时和她不熟，握紧啤酒罐往身后藏去，嗓音含糊低微：“我这就回家了。”

“这就回去了？

我还打算叫你一起去酒吧玩呢。”同事性格开朗，笑了笑就要走。

宋澜犹豫了下，想到还在疗养院等待自己送钱的父亲，她小跑上前，拽住了对方的衣袖。

“宋澜，怎么了？”同事不明所以。

宋澜深深呼吸了下。

她过去的朋友都是杂志社时期认识的，知道她得罪了贺家，都不肯和她来往了。

眼前的同事看上去玩的开，认识不少人，说不定，能有什么赚钱的途径。

“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什么挣钱的办法，越快越好？”

冬日的寒夜里，宋澜心跳如雷，一声快过一声。

同事微妙的看了她一眼：“你……什么都能干？”

“什么都能干！”

同事挽起嘴角，看向她藏在身后的啤酒罐，扬了下下巴：“你最多能喝多少？”

……

灯光昏暗的后台包厢，同事将宋澜推到一个三十多岁浓妆艳抹的女人面前，笑嘻嘻的道：“萍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人来了，她爸爸在医院需要救命钱，想来这儿挣钱。”

那个被叫做萍姐的女人见到宋澜，眼睛一亮。

她拔下嘴里抽了一半的香烟，起身绕着宋澜打量一番。

宋澜被她看的有点不适应，身体僵硬挺直，被萍姐用力拍了一下子。

“长的确实不错，就是人太板正了，我教你，你要是真想赚钱，就给我扭起来。”

萍姐说着，吐了口眼圈，随手一指：“正好，包厢那儿要送酒，换身衣服，你去送，能说服客人买多少酒，就看你的本事了。”

宋澜长睫低垂，宛如脆弱的蝶翼。

她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知道来了这种地方，就该干什么。

为了能让爸爸活下去，她什么都可以干。

乖巧的换上了夜总会暴露的服务生制服，宋澜在萍姐的带领下，端着洋酒来到了409最大的包厢门前。

萍姐拉开门，就把宋澜推了进去：“几位少爷玩的开心吗，这是我们这儿新来的，让她给你们上酒！”

“来来来，贺少，我亲自给您倒酒。”萍姐扭着腰来到坐在正中央的男人面前。

贺少——

这两个字，像榔头一样不轻不重的敲在宋澜身上。

宋澜就觉得一束阴沉的目光，从里到外将自己扫荡了一遍。

贺朝之沉默的坐在中央，黑色衬衫领口略敞开两颗，露出冷白的锁骨。

他神情冷峻，恹恹的神情除了萍姐没人敢靠近招惹。

萍姐那也是为了赚钱，硬着头皮凑上去。

整个夜城，谁不知道贺少的性情，乖戾无常，阴晴不定，哪一点犯了贺少的忌讳，那就可以等死了。

萍姐小心翼翼的给贺朝之倒满了酒，对宋澜挥挥手道：“你去给其他几位少爷倒酒吧。”

宋澜低眉垂眼，平静利落的打开洋酒，弯腰往贺朝之那群狐朋狗友的杯子里倒。

贺朝之那群狐朋狗友也不是吃素的，都认识宋澜，也知道宋澜不怕死，在全城直播的婚礼上甩贺朝之脸子的事。

其中有一个叫裴洋的，打算自作主张，给贺朝之出出气。

宋澜倒酒的时候，裴洋踢了一脚桌子，杯子跟着晃了晃，半杯酒水洒了出来。

宋澜手一顿，裴洋大呼小叫起来：“你怎么弄的，会不会倒酒，知道这酒多贵吗，你干一年都赔不起！”

以前宋澜跟着贺朝之的时候，总是清寂冷艳的模样，对待他们这群贺朝之的朋友爱答不理。

现在逮到机会看美人落难，大家都愿凑这个热闹。

反正宋澜现在在夜城，已经是“臭名昭著”了。

宋澜垂眼，漠然注视着洒出来的酒液，她低低说了声抱歉，想用抹布擦掉。

裴洋坏心眼的道：“谁准你用手擦了，给我用衣服擦，擦到干净为止！”

夜总会的制服暴露，浑身上下也没几块布料。

宋澜被迫屈膝，用衣袖一点点的将酒液擦干净。

所谓的尊严，在父亲即将被疗养院赶出来的恐惧下，根本不算什么。

腰部以下的白皙大腿在裙子下若隐若现，诱人的很。

裴洋忍不住往下干，口干舌燥的拽了拽领结，嘀咕道：“反正现在贺少也不要这个女人了，要不然我收了……”

“这就是你们夜总会新来的？

叫宋澜是吧，滚过来。”

男人低冷森严的嗓音从旁边传来。

吓的裴洋想不安分的手，猛地缩了回去。

他抬起头，看见贺朝之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眼神漆黑，活生生看裴洋看出了一身冷汗。

宋澜没什么表情的走到贺朝之的面前，素颜憔悴，却依然美艳动人。

“贺少，您有什么吩咐？”

听见那句贺少，贺朝之忽然笑了下，他慵懒后仰，神色莫测：“萍姐，你这儿的人，调教的不错，够乖的。”

萍姐赔笑：“调教不好的，怎么敢让贺少看见呢？”

“那就把她留下吧。”

贺朝之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修长冷白的手指掐着酒杯，淡淡的道：“以后我来，都让她来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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