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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锦(1/2)

他的表情依然波澜不惊:“杜小姐,或者叫——”

那人顿了一下说着:“马记者,想必您也知道自己是为的什么收监。

您与白青先生交好,白青先生与周部长交好,自然大家都是朋友。”

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如今的时局您应该也知道,虽然两党合作了,但白青先生和周部长毕竟还是效力于不同的党派,白青先生又担负着重任,所以周部长,还是有必要照顾好他的家人。

您说是不是?”

郭先生的话说的很婉转,但杜衡还是听明白了。

白青领着重任,周部长担心他有二心,拿着自己做人质呢。

这想必也是周部长愿意施手救人的原因。

这便是合作,没有信任,互相牵制的合作。

郭先生笑笑:“您看,外面千里莺啼,一片好风景。

您就在这,好好的住着,等白青先生回来了,您自然可以和他一同回去。”

说完转身离开,只留下了茫然失措的杜衡。

杜衡此刻才明白,自己这是被软禁了,要想平安离开,只有等赵凌泉回来。

心,顿时像穿了孔的筛子,疼痛的看不到头。

连自由都变得这么奢侈。

周部长的官邸,是六朝金陵的风水宝地,江南格局的园子布局的非常精巧,杜衡数着春日的飞花乱入,啼莺舞燕;夏日的帘雨纷纷,蝉鸣虫哀,却都数不尽心中的牵挂,囚禁的无奈。

而赵石南经受了这一遭,也不愿再大张旗鼓的生产成悦锦,只是继续做着普通锦缎的流通生意,而时局渐渐的离乱,北上再无可能,只能如豺羽之前的,奔着西南去了。

却也再难解愁眉紧锁,他只知道杜衡在周家的官邸,连杜仲都没法进去探望。

而周家的官邸,周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提进去。

赵石南屡次来到南京想探问探问,都无功而返,各种传言都有,有人说那位杜家小姐是周部长朋友白青的夫人,二人一直住在这里;也有人说白青走了,只留周部长照顾夫人。

赵石南听到“夫人”

二字,只觉得锥心疼痛。

那是他的夫人,一直都是!

一处相思,两处低愁。

赵石南和杜衡隔着大院,却见不得面。

缘分在乱世,是那么难以求全。

公历的七月七日,震惊全国的卢沟桥事变发生,平津危急,华北危急,26日,驻军血战平津,29日,北平沦陷。

30日,天津失守。

8月,日军攻上海,淞沪会战**失守。

12月,南京告急!

国民政府已经准备撤退。

彼时国民政府已然又分成两派。

主战的是一派,而以周部长汪精卫为首的一派却已然有了投日的趋势。

整个局势都是大撤退前的混乱。

郭秘书请示着周部长,要不要带上杜衡。

周部长想了想道:“带上吧,要是日后能争取到白青的支持,那我们就更加如虎添翼。”

郭秘书犹豫着问道:“那个女人,能有那么大的分量吗?”

周部长勾唇笑着:“你说呢?

我探过他的底,这么多年,他可不止豁出一次救过她。”

郭秘书忙点头应是。

郭秘书连夜吩咐下去,务必要看好了杜衡。

他深知在这个节骨眼上,周部长亲自下令要带走的人,都是事关紧要的人物。

是必须要看管好的。

却是吩咐下去不到十分钟,那人慌慌张张满头大汗的跑来禀告着:“郭秘书,那个女人,跑啦。”

“什么!”

郭秘书瞪大了眼睛,周部长的官邸戒备森严是出了名的,“她是怎么跑的?”

“这几天都人心惶惶的,下人们也光顾着打包行李卷拾家财了。

那女人太狡猾,骗了一个小丫头,说可以帮她汇款给家里。

那个蠢货就带着她一起偷偷溜出去,结果汇了款她就跑的不见影了。”

下人回禀着。

下人们彼时都各揣心思,有想跟着撤退的,有想回乡的,但南京多年攒下的体己不方便带,便折成了现钱要寄给老家。

杜衡便是趁乱瞅了这个空子。

“混账。”

郭秘书气的一脚把下人踹开,跑过去报告周部长。

周部长面色未动,抬眸看了眼郭秘书,淡淡的笑着:“不要紧。

你就先留下,等找到她,给我电报。

我派人来接你们。”

郭秘书脸都白了,这个时候让他留下,这是拿他的命当球踢。

日本人的刀枪子弹不长眼,万一自己撞上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但没办法,周部长素来说一不二,这次杜衡逃走,怕也是赖自己看管不力。

郭秘书低头领命而去,他只盼着,能在日本人攻进南京之前,把杜衡找到。

杜衡换了不知道多少交通工具,从马车到汽车到船,走了两天,才终于跌跌撞撞的回到了扬州城。

当她拍响杜仲家的大门时,又累又惊,晕倒在了门口。

当杜衡回来的消息传到赵石南的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屋子里看着杜衡留下的镯子玉叶发呆。

想着杜衡白皙如瓷的肌肤配着这些碧翠,是那么清爽动人,想着想着,赵石南的心便有些疼。

豺羽顾不上礼数,推门就冲进来高声说着:“少爷,少爷,少奶奶回来了!”

赵石南的心一突,缓缓回过头问着豺羽:“你说什么?”

他怕自己听错了。

“少奶奶回来了。”

豺羽喘着粗气,“我听杜家的下人说,少奶奶一早拍着门板就回来了。”

赵石南顿了半晌,才终于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幻听,猛地把手里的东西掷回盒子里,大步的向外走去,走到后来,竟然不管不顾,大步的跑了起来。

他要尽快的见到杜衡,见到他的衡儿。

带着思衡从二门进来的茯苓,看到大步跑着的赵石南,心里就是一紧,她从没见过那个稳重的男人,这么忘情的喜悦,不由问着紧跟在后的豺羽:“少爷要做什么去?”

豺羽满心欢喜的顾不上多说:“去杜家。”

茯苓的心腾的提了起来,去杜家?

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赵石南刚出了巷子,却是迎面碰上了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赵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赵石南停住了步子,看着那个人微微怔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你又来了?”

那人笑着:“是的,我说过,会再找您的。

赵先生,有时间我们谈谈吗?”

赵石南淡淡摇摇头道:“再说吧。

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

那人却并未让开,只是看着赵石南继续笑道:“难道赵先生还有比成悦锦的前途更重要的事?”

看赵石南犹豫,那人又说道:“只占用您几分钟,说完,您就可以继续办您的事去。”

赵石南略微思索了一下,一抬手:“那就到舍下聊吧。”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赵家。

杜衡到了下午才渐渐的缓过劲来,这一路颠簸,担心受怕,直到看到家门口的一瞬,才完全卸下防备,瘫倒在了门口。

杜仲和佩兰找来郎中,又是针灸,又是灌药,才把杜衡折腾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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