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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景:枪声(1/2)

赵石南想明白后,给南京的省主席去了电报。

省主席给北平的另一位许参事去了电话,将这事压了下来。

古语说的牵一发动全身,西方说的蝴蝶效应,便都是从极小的事情,引发了一连串无法估计后果的大事。

时下南京国民政府里,分几大派系。

北平的王参事属于陈派的,而段家和马家的丝绸生意同陈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说段家和马家只是招牌,幕后的大资本都是陈派。

而陈派的背后是国民政府内阁的西山派。

许参事、省主席的背后是国民政府的改组派。

西山派与改组派在国民政府内部的斗争日趋激烈,甚至到了白热化的境地。

权力斗争层出不穷。

省主席一直想拉进赵石南。

任何的行动也好,革命也罢,都缺少不了资金的支持。

而赵家雄厚的资金实力,是省主席一直觊觎的。

赵石南本想远离政事,但眼下,却没了退路。

短短的一封电报,前路变得更加难测。

许参事比王参事说话更有些分量。

赵石南同业会的事情搁置了下来。

王参事很快将此事上报了陈派,老虎面前割肉,陈派的人坐不住了。

不仅仅是生意,还有西山派的面子。

西山派的一位政要作了指示,不管怎样,这片地方的生意要拿下来。

但是不宜过激,免得两派冲突。

王参事心领神会,开始琢磨如何才能把赵石南撵出去还能不动声色。

免得被改组派抓到了把柄起冲突。

杜衡去报社的时间渐渐的少了,虽然那些新思想新词汇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但是她有些怕。

她怕赵石南会不开心,也隐隐觉得凌泉和报社有着什么关系,她很怕再见到他。

快两个月,杜衡一直深居简出着,时装专刊的稿子改好,就等着白芷来拿。

她很想问问白芷是不是认识凌泉,要不怎么会假面舞会上都带着蓝色的面具?

话到了嘴边,咽了下去。

她怕白芷反问她和凌泉是什么关系。

原来有的人,哪怕是名字,都不敢再碰。

白芷最近似乎也很忙,不常来找杜衡逛街,偶尔来拿稿子也是来去匆匆,身形憔悴。

杜衡关切的问着:“是不是生病了?”

白芷摇摇头看她一眼,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北平的夏天比扬州城凉快了许多,不知不觉的,又快到中秋了。

杜衡手里还有最近的一期专刊稿子,等了许久,白芷也没来拿。

过了快十天,杜衡忍不住了,还是亲自送到了报社。

报社的人依旧忙碌着,微微胖的小女孩小蓟看到杜衡咪咪笑着:“衡姐又来送稿子?”

她们都叫杜衡的名字,没人叫赵太太。

这一点让杜衡觉得在这里,她活的才是自己。

“嗯。”

杜衡答着,“白芷又没在?”

小蓟摇头:“没在。”

说着嘟着嘴佯装生气,“每次来都只问白芷,我们也想你啊,你怎么不问问我们?”

杜衡抿唇笑着:“鬼丫头,谁知道你真想假想。”

“当然是真想。”

小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我妈亲手做的豌豆黄,我都没舍得给他们吃,专给你留着呢。

你一直不来。”

眼镜男凑上来说着:“小姐,你的豌豆黄给杜衡留了得有半个月了,还没坏呢?”

小蓟仔细瞅了瞅,一拍大腿:“哎呀你个乌鸦嘴,长毛了。”

说着把豌豆黄冲着眼镜男扔了过去。

眼镜男笑着跳开。

杜衡心里很甜,虽然没吃到豌豆黄,但是这份情谊,她备受感动。

报社的电话响了,小蓟蹦着去接:“喂,白芷?

什么,去王府井?

-------哦,好好。”

小蓟挂了电话,对眼镜男说着:“白芷在咖啡馆等着咱们。

送稿子去。”

说着转头对杜衡说着:“你去不去?

你想念的白芷就在王府井哦。”

杜衡扑哧笑出了声:“那就一起走吧。”

她也许久没有出来逛逛了,便随着小蓟和眼镜男一起去了王府井的那家咖啡馆。

白芷正坐在咖啡馆里看着窗外发呆,看到杜衡,心里一惊,一下跳起来冲了出去,冲着小蓟嚷道:“你带她来做什么?”

“她?”

小蓟回头呆头呆脑的看着眼镜男和杜衡,不知道白芷在指哪一个。

白芷快步走到杜衡面前,很着急的对她说着:“你快回去。

别在这里。”

杜衡愣在那,还没回过神来,旁边咖啡馆的玻璃窗“啪”

的就是一响。

白芷条件反射的就扑到了地上,小蓟和眼镜男反应了过来,呆头呆脑的小蓟顿时很灵活的躲在了一人高的广告牌后面,眼镜男拽着杜衡躲到了一侧,忽然一个强有力的胳膊拉着杜衡顺着墙角很快的向后跑了过去。

杜衡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跟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跑着。

紧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有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声,人群的哄闹声,有人大声喊着:“抓人了。”

“放枪了。”

杜衡此刻才明白王府井里那么多的巷子的好处,记得第一次来,白芷就告诉她别走丢,如今她才知晓,东跑西奔,很快就离枪声和呼喊声都远了。

杜衡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她气喘吁吁的问着前面跑的人:“凌泉,他们要追你,是不是?”

赵凌泉的步子滞了一下,没有吭声,很快把杜衡拉到一个角落,看着杜衡沉声说着:“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再走。”

杜衡看着凌泉,惊魂未定的她多少年来第一次细细的打量着凌泉,他更瘦了,原来竹露清风般温和的人,如今满身的风霜刀剑。

她不敢问凌泉在做什么,却隐隐的感觉到凌泉的处境并不安全:“你要保重自己。”

凌泉愣了一下,这是多年来,杜衡第一次和他说话,他点点头,淡淡笑了:“没什么,要革命,就会有牺牲。”

终究还是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杜衡的肩膀,下定决心般扭头跑了出去。

杜衡听到“就会有牺牲”

早已心惊肉跳,凌泉却转眼不见了,杜衡只好一直在那个角落里呆着,她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没有再听到枪声,也没有人的呼喊声。

但是她仍然不敢出去。

方才一切都很美好的情况下,都能突然一声枪响,她怕待会万一出去,就是黑洞洞的枪口面对着她。

她也担心着,跑出去的凌泉会遭遇什么。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有几分暮色,杜衡试着往出走了几步,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走过,吓得她忙又缩了回去。

往后倒了两步,踩到了一个人的脚上。

杜衡吓得“啊”

就是一声惊叫。

一只大手掩上了她的嘴,把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衡儿,别叫,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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