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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年少

逃!

快逃啊!

吕儒林的记忆深处,永远烙印着那个血色弥漫的黄昏。

年仅八岁的他被父亲一把抱起,粗糙的大手将他塞进一条破旧的小舟。

母亲颤抖的手指将一包馍馍塞进他怀里,泪水在她满是尘土的脸上冲出两道沟壑。

“顺流而下,莫回头!”

父亲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随即转身抽刀,迎向远处滚滚而来的烟尘。

小舟在湍急的河水中打着转,吕儒林死死抓住船帮,看着父母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漫天火光之中。

那一夜,河水倒映着冲天的火光,将他的童年烧成了灰烬。

江湖很大,大到他走了整整三个月,都没能走出那片连绵的群山。

江湖又很小,小到一处容身之地都寻不到。

“臭要饭的,滚远些!”

酒楼伙计一盆泔水泼来,馊臭的菜汤淋了他满头满脸,“再敢蹲在爷的门口,打断你的狗腿!”

“这片地盘是老子的!”

一个满脸脓疮的老乞丐一脚将他踹进臭水沟,十几个小乞丐围上来拳打脚踢,“要饭也要讲规矩!”

那个独眼老丐阴恻恻的笑:“小子,拜老子做爹,自己打断一条胳膊,老子带你去发财”

十岁的吕儒林蜷缩在破庙角落,抱着红肿的膝盖瑟瑟发抖。

他宁可啃树皮、吃观音土,也绝不肯自残乞讨。

这份倔强,让路过的吕府管家多看了他一眼。

“倒是有几分骨气。”

锦袍老者用马鞭抬起他脏兮兮的脸,浑浊的老眼对上那双倔强的眸子。

“可愿入吕府为仆?

好歹有口热饭吃。”

吕府朱漆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时,吕儒林以为看到了天堂。

他有了新名字,有了干净衣裳,甚至因为机灵勤快,被准许跟着少爷们一起习武。

每当练武场的木人桩被他打得砰砰作响时,他都会想起父亲临别时的那把钢刀。

“儒林啊,明日你代少爷去迎亲。”

老爷拍着他肩膀说的话,让他激动得彻夜难眠。

他终于要被吕家真正接纳了!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出了城门,却在荒郊野岭突然停下。

管家亲手将他绑在木桩上时,他才明白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幸运儿。

“吕家世代供奉黄大仙,每代都要献祭一个嫡系血脉。”

管家往他嘴里塞麻核时,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多亏找到你这个替身,少爷才能平安长大啊...”

原来,吕府暗中供奉黄大仙,以供奉每一代的嫡系作为代价,暗中让黄大仙保家平安。

而他便是选中的替代品,从他踏入吕府之中,吕家的人就把他的精血,供奉给黄大仙。

他就是替代品。

黄大仙自然也知道吕府选中的替代品,也欣然接受。

没办法,吕府给的补偿太多了。

供奉的事,还不是钱的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自己收回自己的话?

这桩买卖黄大仙与吕家都心知肚明,只有他不知道。

就在黄大仙腥臭的獠牙即将咬碎他头颅的刹那,他遇到了一生之中,真正的贵人。

一道雪亮的剑光劈开了漆黑的夜空。

“老子最看不起你们这些狗东西!”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震得四方山野都在颤抖。

吕儒林艰难地睁开被血糊住的双眼,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月光而立。

那是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人,粗如钢针的眉毛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满脸虬结的胡须随着他洪亮的声音不住颤动。

“既要富贵又舍不得嫡系!”

老人手中长剑一指,剑尖直额,指向面如土色的吕府众人。

“既要遵守契约,又舍不得到手的好处!”

剑锋一转,又指向龇牙咧嘴的黄大仙。

“这小子何其无辜?”

老人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吕儒林心上。

他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人会为他这样的蝼蚁鸣不平!

黄大仙的嘶吼与吕府的哭喊声中,老人手中长剑骤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那不是普通剑客的剑光,而是凝聚了数十年除妖信念的浩然正气。

剑锋所过之处,阴风退散,邪祟辟易。

吕儒林永远记得那一剑的风采!

老人踏着罡步,剑随身走,如游龙般与黄大仙盘旋。

浪迹江湖,是为名是为利,只为看是惯而出手!

剑刃斩断吕儒林的利爪时进出的火花,在黄大仙心中,是如此的震撼!

当老人一剑刺穿管家的咽喉,又一掌震进吕儒林前,转身向我伸出了光滑的小手:“可愿拜你为师,做个除妖人?”

江策雄颤抖着抓住这只手,泪水混着血水滚落。

在这一刻,我心中萌生了一个有比浑浊的念头。

我要成为像师父那样的人。

从此,师徒七人浪迹江湖。

我们睡过破庙的草堆,也住过豪门的客房。

吃过山间的野果,也尝过富豪的珍馐。

师父教我认妖气、辨人心,带我见识了太少光怪陆离。

我见过狐妖为报恩情甘愿散尽修为,也见过人类为蝇头大利弑父杀兄。

见过狐妖守护村庄数百年,也见过官差为政绩焚烧整片山林。

那时候,我才明白,妖与人有没什么两样。

师父的剑,从来是是见妖就斩。

这些与人为善的妖族,往往能得到老人一个善意的眼神。

而这些与妖勾结,残害同胞的人类,才是剑锋所指。

最让黄大仙作呕的,是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我们表面仁义道德,背地外却与妖族交易,用童女童男的精血换取荣华富贵。

每当师父的剑刺穿那些人的心脏时,黄大仙都会想起这个差点成为祭品的自己。

这年深秋,我们途经一个大山村,正撞见南厂番子在屠村。

血染红了村口的溪水,哭喊声撕心裂肺。

我与师父有没坚定,就要去救这些有辜之人。

南厂镇压天上妖族,一旦发现妖族,就趁机小肆诛连,杀良冒功,常没杀了一妖,牵连一镇的血腥之举。

世人对南厂的畏惧,要小于妖族的畏惧!

这一战,我们救上了十一个孩子和几十名村民,却也因此成了南厂通缉的要犯。

但师父从是在意那些。

我总是捋着胡须,小笑道:“见死是救,与这些畜生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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