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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邹爱卿,你对自己的这个KPI,满意吗?(1/2)

两日之后。

皇极殿,大明朝的心脏。

晨光穿过高达数丈的雕花窗棂,斜斜地射入殿中,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金丝楠木的幽香,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

文武百官身着各自品级的朝服,如同一片片被精心修剪过的林木,静静地伫立在丹陛两侧。

红的,蓝的,绿的,织金的,补子的,品阶森然,壁垒分明。

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林海之下,却涌动着一股足以掀翻巨浪的暗流。

气氛,诡异得可怕。

东林党的官员们,今日的神情格外肃穆。

他们站在文官队列的前方,如同磐石,目光沉静,却又在不经意间用眼角的余光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一个微不可察的颔首,一个稍稍绷紧的下颌,一次短暂而又意味深长的对视,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今日,他们将发起一场总攻。

一场以“清议”

为旗,以“道义”

为剑,旨在匡扶社稷,清君侧,诛国贼的总攻。

御座之上,朱由检身着十二章纹的衮龙袍,静静地端坐着。

他太年轻了,年轻得与这张象征着天下至尊的龙椅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的姿态,却又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被安放在那里没有感情的神像。

朱由检的身后,魏忠贤像一道被压缩到极致的影子,佝偻着身子,眼观鼻,鼻观心。

这位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此刻收敛了所有的气焰,安静得如同一尊泥塑,仿佛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毫无知觉。

而在那巨大的殿门之外,灿烂的阳光之下,周全按刀侍立。

他的身形挺拔如松,面无表情。

在他身后,一列身着云纹制服的卫士如同一排沉默的石像,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殿内,是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战场。

殿外,是看得见刀柄剑鞘的威慑。

朝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议事,奏对,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那令人心悸的宁静。

终于,当一名内侍尖细的嗓音喊出“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的程式化唱词时,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

断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缓步出列。

他身着獬豸补子的朝服,身形清瘦,但脊梁挺得笔直。

邹元标走到丹陛之下,撩袍,跪倒,行三叩九拜大礼,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充满了庄重的仪式感。

“臣,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有本启奏!”

他的声音清越而洪亮,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朱由检微微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讲”

的手势。

邹元标抬起头,双目之中,竟隐隐有泪光闪动,他的脸上写满了痛心疾首,写满了为一个王朝而忧心忡忡的赤胆忠心。

“陛下!”

邹元标开口,声震梁瓦,“臣闻,国有奸佞,则忠良隐;朝有巨蠹,则社稷危。

今天下汹汹,万民嗷嗷,非因天灾,实为人祸!

此人祸之根源,非他人,正乃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魏忠贤!”

话音刚落,满朝皆惊!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第一声炮响如此直接如此猛烈地在皇极殿上炸开时,依旧让许多人心中一凛。

魏忠贤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但他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邹元标没有停顿,他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臣,泣血上奏,弹劾魏忠贤十大罪!”

“其罪一,蒙蔽圣听,矫诏乱政!

天启年间,先帝体弱,魏贼窃取君权,以司礼监之笔,行宰相之权,批红之言,皆出其口,上欺先帝,下压百官,此为乱政之罪!”

“其罪二,滥杀无辜,构陷忠良!

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等,皆为国之栋梁,朝之干城,只因不肯附逆,便被其罗织罪名,投入诏狱,酷刑之下,屈死冤魂!

此为残害忠良之罪!”

“其罪三……”

邹元标的声音,越来越激昂。

他引经据典,从《尚书》的“民惟邦本”

,到《孟子》的“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将魏忠贤牢牢地钉在了“国贼”

的耻辱柱上。

他的言辞充满了道德的力量,他的逻辑遵循着千百年来士大夫阶层评判忠奸的唯一标准。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邹元标能感觉到,身后,整个东林党,乃至天下所有心怀正义的读书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给予他无穷的力量。

他慷慨陈词,声泪俱下,说到动情之处,更是以头抢地!

“……陛下!

此等巨奸,国之大盗,若不加以严惩,明正典刑,则国法何在?

天理何存?

天下士人之心何安?

恳请陛下,效仿太祖、成祖之英明,斩此国贼,以谢天下!

臣,万死不辞!”

说罢,他长跪于地,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无数官员,尤其是东林一脉,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御座之上的最终裁决。

在他们看来,如此铁证如山如此大义凛然,皇帝但凡还是一个读圣贤书长大的君主,就没有任何理由再包庇这个阉贼。

御座之上,朱由检静静地听完了。

他没有去看魏忠贤,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愤怒或者不耐。

他就那么看着伏在地上的邹元标,脸上竟然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微笑,不带任何温度。

“爱卿,辛苦了。”

朱由检开口了。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温和,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殿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句开场白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辛苦了?

这是什么话?

邹元标也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皇帝。

朱由检的身子微微前倾,双手的手肘轻轻地搭在了御案之上。

“朕,很欣赏你的‘工作热情’和‘积极性’。”

工作热情?

积极性?

这两个词从龙椅上传来,让邹元标的脑子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这听起来不像是皇帝该说的话,倒像是……某个商铺的掌柜,在夸奖自己的伙计?

不等他反应过来,朱由检的话便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悄然探出了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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