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1/2)
王承恩又指向了右边那口箱子里的地契和图纸。
“这第二件赏赐,是地。”
“这些是晋商名下那些产权有纠纷的土地、庄园。”
他随手拿起一卷图纸,展开。
“比如这块位于通州足有三百顷的上好水田,是晋商从一个破落的侯府手里‘买’来的,但文书上只有那侯府败家子的签字,没有族长老爷的画押,按《大明律》,这买卖不作数。”
他又拿起一份地契。
“再比如这个,城郊的一座温泉庄子。
风景绝佳,每年光是出息就不下万两。
但它的西墙跟德王府的一处别业有那么几尺地的争议,为了这几尺地,官司打了三年都没结果。”
王承恩将这些问题资产一件件展示给他们看,嘴角的笑意愈发显得高深莫测。
“皇爷说了,这些产业也一并赏你们了。”
“口谕同样简单。”
“你们自己去把争议给解决了。”
“解决了,地,就是你们的。”
沉默。
如果说第一件赏赐是让锦衣卫们兴奋,那么这第二件赏赐就让他们感到了……恐惧。
与朝臣斗,他们有经验有手段。
但与勋贵,尤其是与宗室王府去解决争议?
那侯府虽然破落,但祖上也是开国功臣,门生故旧遍布军中,那德王更是天潢贵胄当今陛下的亲叔叔!
去跟他们解决争议?
怎么解决?
去顺天府打官司吗?
别开玩笑了。
锦衣卫解决问题的方式,从来都只有一种!
田尔耕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但绝不是兴奋,而是因为被看穿了所有心思,并且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恐惧。
他彻底明白了皇帝在干什么。
皇帝在用这两件赏赐,逼着锦衣卫去与整个大明的勋贵宗室高官为敌!
不,之前就已经是敌人了,而现在,断人财路,那便是不死不休了!
坏账的赏赐得罪的是整个文官集团。
土地的赏赐得罪的是整个勋贵和宗室集团。
当锦衣卫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之后,他们还能依靠谁?
他们还能投靠谁?
除了那位高高在上,赐予他们这一切的皇帝,他们再无任何退路!
他们将成为悬在所有人头顶上的剑,成为人人畏惧人人憎恨的公敌。
而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死死地抱住皇帝的大腿,成为皇帝手中最忠诚最凶狠最不讲道理也最没有退路的恶犬!
想通透了这一切,田尔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发丝。
他跟随的这位年轻皇帝,其心术之深沉,手段之酷烈,简直匪夷所思!
皇帝不是在赏赐。
他是在给他们套上一条用黄金和权力打造却又坚不可摧的枷锁!
“噗通!”
田尔耕再也支撑不住,一个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臣……田尔耕……叩谢陛下……天恩浩荡!”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这声天恩浩荡,一半是发自肺腑的感激,另一半则是源于脑海深处的战栗。
他身后那些同样想明白或者仍是不明其中关窍的千户、百户们,也都跟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头磕在地上。
“吾等!
叩谢陛下天恩!”
…… 一个时辰后。
北镇抚司,一间密室。
灯火通明。
那本黑色的未结账册,和那一堆争议地契被摊开在巨大的桌案上,像是一场饕餮盛宴的菜单。
田尔耕坐在主位,他的面前是他最心腹的几个手下,北镇抚司的四大镇抚使,以及十几个实权千户。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病态的潮红,眼神里闪烁着饿狼般的光芒。
“都说说吧。”
田尔耕的声音沙哑,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心中的激荡,“这第一口肉,咱们该从哪儿下嘴?”
一个满脸横肉的镇抚使狞笑一声,从账册里抽出一页拍在桌上。
“都督,我看,就从这位开始!”
众人凑过去一看,只见那账页上赫然写着一个名字——大理寺左丞,刘思诲。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天启六年,借银八千两,未还。
“刘思诲?”
另一个镇抚使皱了皱眉,“这可是个硬骨头,东林党的干将,当年弹劾魏逆差点连命都丢了,都说为人最是清正,怎么会欠晋商的钱?”
“嘿嘿,清正?”
张道濬冷笑道,“账上写得明明白白,还能有假?
再说了,是不是真的重要吗?
重要的是陛下给了咱们这本账!
咱们拿着它上门,他刘思诲是认还是不认?”
“他若不认,那就是欺君!
藐视圣旨!
咱们正好请他来北镇抚司喝喝茶,帮他好好想一想,到底借没借过!”
众人闻言,都发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声。
他们都明白,这本账册就是一个引子,一个让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去拿捏任何一个他们想拿捏的人的……引子。
“好!”
田尔耕一拍桌子,“就从刘思诲开始!
这块最硬的骨头咱们啃下来,给全京城的官老爷们,做个榜样!”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至于这地……”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份“德王府别业”
的图纸上。
“派人去庄子西墙外,给本督挖一条沟。
就说咱们锦衣卫奉旨操练土工作业,防备鞑子攻城。
动静搞大一点,什么时候德王府的人自己把那几尺地让出来,什么时候咱们再收工。”
“遵命!”
一桩桩,一件件,原本比天还大的难题,在锦衣卫的逻辑里都变成了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
他们不需要证据,不需要律法,不需要道理。
因为皇帝的口谕,就是最大的道理!
…… 当天下午。
刘思诲的府邸外。
十几名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如同一群沉默的雕像堵在了大门口。
他们不说话,不闯门,也不驱赶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