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谜团连连猜(1/2)
“我……不知道。”
阿绾很老实地回答。
她确实不知道具体的数字,那些冰冷的统计属于姜嬿的账本,属于明樾台最深沉的黑暗。
但那些画面,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记忆深处——那些曾经明艳如花、或低泣哀婉的姐姐们,在某一个寻常的清晨或深夜,被裹在草席里,悄无声息地从明樾台最偏僻的角门抬出去。
阿母姜嬿会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点燃一叠粗糙的黄纸。
跳跃的火苗映着她涂着厚粉、却难掩倦怠和冷漠的脸。
纸灰打着旋儿飘散,如同那些女子消散无踪的命运。
然后,角门重重关上,仿佛从未有人离开,也再不会有人提起。
明樾台依旧是那个笙歌曼舞、醉生梦死的销金窟。
“就没有人来查么?”
蒙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那嘶哑中混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无力感?
“查什么?
谁会去查?
谁又会在乎呢?”
阿绾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薄凉,“将军,楚馆章台的女子,在世人眼中,生来便是贱籍,贱命一条。
她们的悲喜生死,不过是这咸阳城里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会有人……为尘埃做主么?”
帐内瞬间落针可闻。
吕英、白辰下意识地避开了阿绾的目光。
辛衡攥紧的手已经藏在了袖管之中。
樊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连穆山梁,眼中也只剩下深深的叹息。
蒙挚也沉默了。
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微微晃动了一下。
阿绾的话,剥开了大秦律法森严表象下,属于贱籍女子那令人窒息的绝望真相。
他无法反驳。
苛政之下,律法亦分贵贱。
最终他也只是叹息了一声,才继续说道:“那……话再说回来。
依你之见,李湛与这绿腰之间……究竟是何情形?
他为何前日包下绿腰,绿腰昨夜又惨死?
你……是如何猜测的?”
话音未落,阿绾已经跪了下来,她挺直了纤细的腰背,仰起脸,那张尚带稚气的脸庞上,此刻却是一片清朗坚毅,“将军!
阿绾自知身份卑微,本不该妄言。
但既然将军垂询,阿绾不敢隐瞒!
我自小在明樾台长大,耳闻目睹,深知其中污浊!
当日初见李屯长尸身,我并非仅仅是因为麻绳颜色才起疑心!”
见到蒙挚略微点头,阿绾才继续说道:“当时我便已看到,在他耳后鬓角深处,粘附着一小片早已枯萎蜷缩的深紫色花瓣!
那便是夜昙花的花瓣!
而整个咸阳城,唯有明樾台后园,才栽种着成片的夜昙!”
帐内众人皆是一怔,没想到还有此等细节。
辛衡更是下意识地回想验尸时是否遗漏了此处。
阿绾深吸一口气,声音压低了几分,“这夜昙……并非寻常花草。
它是十一年前,始皇帝陛下驾临明樾台时,亲手赐下,命人栽种于此的……明樾台每年此时举办‘夜昙开时酒半价’,众人只道是风雅噱头,却不知这昙花本身,便是帝王恩泽的象征!
而这花……当年我亲手照料过数年!”
因牵涉到始皇在明樾台的往事,帐内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吕英、白辰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他们真的不知晓此事。
蒙挚的眉头锁得更紧,这少女身上牵扯的秘密,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深。
阿绾看到众人都不出声,只好又说道:“将军明鉴!
阿绾提及此事,并非攀附,只为说明一点——李湛耳后的夜昙花瓣,铁证如山,他必于死前到过明樾台!
且时间就在那‘夜昙开时’的夜晚!
此其一!”
“其二!”
她目光转向辛衡,“辛医士验出李湛后脑深处有鱼骨刺旧伤,此乃明樾台女子控制恩客的阴私手段!
绿腰姐姐……极有可能便是那个为他种下此刺、亦被他牢牢掌控的女子!
前日李湛去找绿腰姐姐,或许……是告诉李湛自己怀孕的事情,但李湛却对她施暴……致死……这种事情,在明樾台也是有的。”
众人都在听她说话,就连蒙挚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更是前倾,甚至都有心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去。
“先不说绿腰的死因是否坐实与李湛有关,”
医士辛衡忍不住插话,眉头紧锁,将话题拉回最核心的谜团,“即便有关,绿腰已死,如何能再毒杀李湛?
那鱼骨刺,樊仵作已验明无毒,它只能引发头疾,绝非致命之物!
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那根藏于发髻深处、见血封喉的毒针,从何而来?
是何人如此恨李湛,要置他于死地?
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阿绾,“月娘的嫌疑,是否真的能彻底洗脱?”
“月娘一定不是凶手!”
阿绾几乎是喊了出来,“辛医士!
将军!
月娘阿姐为人如何,尚发司上下皆知!
她虽与李湛有过争执,但绝非男女私情!
她每日里只知埋头编发,老实本分,与世无争,怎会行此毒杀之事?
绝无可能!”
她脑中飞快转动,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阿绾斗胆猜测……或许……或许那真凶真正的目标,并非李湛!
或者……不完全是李湛!
他杀李湛,嫁祸月娘,一石二鸟!
既能除掉李湛,又能借将军之手,除掉月娘这个无辜之人!”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
“哦?”
蒙挚眼中精光爆闪,“嫁祸月娘?
为何?
月娘与何人有如此深仇大恨?”
阿绾被蒙挚那锐利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紧,刚刚升起的推测瞬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她努力思索着,声音低了下去:“这……阿绾也说不好。
月娘……月娘她……”
她求助般看向穆山梁。
穆山梁立刻上前一步,躬身抱拳,声音沉稳地为月娘作保:“将军明察!
月娘入尚发司已逾十年,卑职可为其作证!
她父母早亡,家乡遭了水患,唯一的幼弟也在逃荒途中失散,至今杳无音信。
这十年来,她孤身一人,在营中安分守己,只凭手艺吃饭,从不与人结怨,更无任何仇家!
若说有人处心积虑要害她……卑职实在想不出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