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麻绳辨细节(1/2)
阿绾的尖叫声,真的就令众人停了手。
在此之前,李烽的长剑带着破风的尖啸,直直地向月娘刺去。
月娘早已经吓得瘫软,连惊叫的声音都哽噎在喉咙里,根本发不出声音。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精光一闪,随即“当啷——!”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骤然炸响!
千钧一发之际,是站在主位的蒙挚动了。
他甚至未曾离席,只是袍袖微拂,案几上那只沉甸甸、刻着狰狞饕餮纹的青铜酒樽便如离弦之箭,裹挟着千钧之力,精准无比地撞在李烽的剑脊之上!
巨大的力道震得李烽虎口发麻,长剑一偏,贴着月娘的肩头而过。
“放肆!”
蒙挚的声音不高,但众人都能够听得出他的怒意,“军营重地,岂容尔等私斗行凶!
吕英、白辰!”
“喏!”
两道身影应声而动,快如闪电。
吕英如鹰隼扑击,直取李烽持剑的手腕;白辰则一个滑步,已挡在月娘身前,腰后长剑“锵”
地一声出鞘半尺,寒光凛冽。
帐内空间本就狭促,此刻更是剑影纵横,衣袂翻飞。
阿绾被这突如其来的刀光剑影惊得魂飞魄散,只觉得那冰冷的剑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周身游走不定,晃得她头晕目眩,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她的四肢百骸,一声尖利到变调的呼喊终于冲破了喉咙: “啊——!!!”
少女的尖叫如同裂帛,带着极致的惊恐,瞬间盖过了所有的打斗声和喘息。
这声音太过凄厉,太过无助,让激斗中的吕英和白辰动作都是一滞。
与此同时,蒙挚再次出手,另一只酒樽带着沉闷的风声砸在李烽脚边,溅起的酒水和泥点沾湿了他的袍角。
“都住手!”
这一次,蒙挚的声音更大了些,吓得众人全都浑身一颤。
吕英反手一拧,已趁李烽心神剧震之际,干净利落地夺下了他手中的长剑。
白辰的剑也稳稳归鞘,但身体依旧紧绷,站在月娘身前。
李烽被吕英按着肩膀,踉跄着跪倒在地,脸上混杂着愤怒、悲痛和一丝茫然。
他猛地以头抢地,发出“咚”
的一声闷响,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嘶哑悲怆:“将军!
将军为我兄长做主啊!
我兄长死得不明不白,不能就这么算了!
定要将那凶徒千刀万剐,以慰我兄长在天之灵啊!”
帐外,李湛手下的五十名士兵早已闻声聚拢,黑压压一片跪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们齐声高呼,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愤,穿透帐帘直灌进来:“请将军为李屯长伸冤!
李屯长死得蹊跷,定是遭了歹人毒手!
求将军明察!”
声浪阵阵,带着军卒特有的血气和不平。
蒙挚端坐案后,面沉如水。
始皇帝苛法严刑,军中更是令行禁止,稍有差池便是人头落地。
李湛身为屯长,操练暴毙,若不能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交代,激起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他便是统领,也难逃“治军不严”
的酷烈责罚。
始皇帝的廷尉府,可是连王侯公卿都能剥皮抽筋的地方!
“肃静!”
蒙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帐内外的喧哗,带着一种铁血的冷硬,“本将在此,自当查明真相,军法如山,绝不姑息!
李烽,你且退下,再敢妄动,军法处置!”
李烽被吕英死死按住,只能伏地痛哭,肩膀剧烈耸动。
蒙挚的目光如冰冷的铁锥,转向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月娘:“月娘!
人证物证俱在,李湛发髻中的毒针为你所藏,你还有何话说?
还不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他语气森然,暗示着秦律中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刑讯手段——笞杖、夹棍、甚至是凿颠、抽胁!
苛政之下,屈打成招比比皆是。
月娘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只会拼命磕头,额头重重撞在夯实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
声:“将军明鉴!
冤枉啊!
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害人!
奴婢……奴婢只是给他梳了头……呜呜呜……”
她语无伦次,恐惧已让她丧失了辩解的能力。
蒙挚眉头紧锁,正欲下令动刑以儆效尤,震慑帐外兵卒。
就在这时—— “啊——!”
又是一声短促而充满惊惧的尖叫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阿绾不知何时已从角落爬到了靠近尸身的位置,她脸色惨白如雪,一双秋水般的杏眼瞪得溜圆,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地上覆盖着麻布的尸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动……动了!
将军!
他……他的头……动了!”
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刚刚还在喊冤的月娘、痛哭的李烽、按剑的吕英白辰、乃至主位上的蒙挚,都齐刷刷地看向了那具被麻布覆盖的尸体。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每个人的脊背。
难道真有冤魂作祟?
蒙挚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尸身旁,“唰”
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
冰冷的剑锋在昏暗的帐内划过一道寒光。
他手腕一抖,剑尖精准地挑开了盖在李湛头上的那块粗粝麻布。
麻布滑落,露出了李湛那张青紫肿胀、凝固着痛苦和惊愕的脸。
医士辛衡和仵作樊云也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得心头狂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结滚动。
阿绾似乎被这景象吓坏了,又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她手脚并用地往前跪爬了两步,跪在了尸体的头部旁边。
少女纤细的身影在巨大的死亡阴影下显得格外脆弱。
她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去触碰,又不敢。
最终,那带着薄茧、因常年编发而显得格外灵巧的手指,轻轻地、试探性地拨弄了几下李湛脑后那团沾满血污和尘土的乱发。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
帐内鸦雀无声,连李烽的抽泣都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那双翻动发丝的手上。
突然,阿绾的动作猛地一僵!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手,旋即又难以置信地再次拨开几缕发丝,凑得更近,仔细查看。
然后,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蓄满惊惧泪水的眸子直直地望向蒙挚。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丽之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营帐中: “将军!
不对!
我阿爹的黑色麻绳呢?
李屯长发髻里的麻绳……不是黑色的!